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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鑅缓缓摘下帷帽,昏暗的烛光下,那张与安平侯温以涵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终于显露。
徐青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怎能认不出这张脸?那是三年前禾城大战的血色黄昏中,他曾在城墙上匆匆一瞥的少年将军。
“为何要做这出自损的戏码?”
温鑅的声音低沉,却暗含一丝诘问,“你明明为了百姓殚精竭虑,却要背负这莫须有的骂声。”
徐青山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喉头发紧。
那一刻,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温以涵立在云州荒芜的田野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荆棘与碎石。
那年北狄对着云州秣马厉兵,温以涵第一次率安平军进驻云州。
“云州沃野千里,缘何不重农事?”
当时的安平侯问。
那时徐青山不过是司隶校尉,再往上却没有比他更大的官职了,云州困苦,无人愿意来守这座残城。
云州地处龙脊山支脉,却没得到过龙脊的庇佑。
巍峨的天然屏障帮助大缙抵挡异心,却在云州这里陡转直下。
那年燕王受封,途径云州,翻过低矮的小山往东,便是奉州那种苦寒之地。
那位威严的亲王,连看都不看徐青山一眼,只是反复回头流连云州的砖瓦墙舍,眼里是隐忍的怒气和不甘。
而朝西,则是北境蛮族的铁蹄践踏之地。
那些游牧部落骁勇善战,虽不敢正式进犯大缙的领土,却也免不了隔三差五在衣食短缺之时来掠夺一番。
三代以来,云州战火不绝。
徐青山朝着温鑅恭敬地鞠了个躬,“温侯。”
,这一喊,眼角却是凝了泪。
他直起腰来,缓缓解释道“云州的位置,就像是卡在巨兽咽喉的一根刺。”
“我们无险可守,只能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城墙。
你父亲当年问我,为何不重农事。
那时我答,在这虎狼环伺之地,种多少地都将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你父亲却说——‘怎能让云州百姓永远仰人鼻息?他日若燕王不臣...’”
温鑅隔着这段厚重的历史,从他人只言片语里,触及他那未蒙面过的父亲戎马的一生。
他轻喃道,“父亲他...那时便在未雨绸缪...”
徐青山点头:“云州不能只有精铁,粮食全依靠燕地供给。
你父亲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带来了两万安平军,在这里驻扎了整整十年。”
他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卷陈旧的竹简:“这是当年你父亲亲笔所书的垦荒计划。
他让安平军的将士们白天习武,夜晚开荒。
那些精铁,不再只是用来铸剑,更多的是化作了农具。
他说,只有让土地熟起来,让百姓富起来,云州才能真正成为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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