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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应忱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绢纸,放在了那本《女戒》上,“我找了五个伤患试药,这是他们的脉案。”
顾知灼眼睛一亮,连忙抓起了这叠脉案。
这一看,却是呆住了。
她勉强可以认得出脉案上的人名、年纪,可后面就……云里雾里,一窍不通了。
写脉案的人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简直就跟鬼画符似的,她瞪得眼球都要凸出来了,只识得零星几字,看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知灼睁着眼盯着那份脉案良久,又不死心地去翻了第二页,入目的又是那手熟悉凌乱的草书。
她无力地放下了那叠脉案。
刚喝了口茶的谢应忱疑惑地挑眉。
顾知灼蔫蔫道:“这草书也太任性了。”
谢应忱一愣,明白了。
徐军医的字确实是草了点。
谢应忱失笑地伸出了手:“给我吧。”
顾知灼就那叠脉案递还给了他,本想问问大致的情况,就听谢应忱已经对着脉案念了起来:“孙大康,男,二十一岁,右肩砍伤……”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冷白的指尖捏着绢纸,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比纸还要白皙,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纸张。
他有把好嗓子,语调低缓,音色很独特,像是山巅的雪,清清冽冽,明明只是平铺直述,并无情绪,却有一种天然的韵律感,凡是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顾知灼凝神听着,对着这位军医的字不太满意,但是,他描述病情的遣词造句可比太医文绉绉的脉案可要直白多了,也更容易理解。
比如第二位伤患断三指,伤口化脓,面热高烧,阳热亢盛以致灼伤阴液,脉象见洪……
谢应忱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语速念着脉案,顾知灼给他添了茶,并在心中默默地记下要点,心道:这顾罗刹凶起来要命,可体贴起来,也还真是令人感觉妥帖得不得了。
随着谢应忱一张张地往下念,顾知灼的眼睛越来越亮,忽闪忽闪的,好像两枚熠熠生辉的黑宝石。
这是五份脉案,不过其中两个伤患是昨晚刚开始服药,到现在还没完全退烧,另外三个伤患大致是从三天前开始服药,全都已经退了烧,伤口恢复良好。
谢应忱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
少女大大的眼睛像猫似的,眼珠子明亮又有神。
她很高兴,而不是意外。
她早就确信她的药有奇效,就像她当初确信这种药可以治疗沈旭的伤一样。
那些药已经把三名高烧不退、性命垂危的伤兵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徐军医直呼这简直是当代药王、扁鹊再世,拉着他的手问他:
“世子爷,研制出这种神药的大夫到底是哪一位,莫非是江南那位何神医,还是苗疆那边的苗医?”
“这真是位奇人啊!”
“有机会我定要与这位老前辈切磋……不,讨教一番!”
若是徐军医知道他心目中的老前辈原来是这么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应忱念完了最后一份脉案,莞尔一笑,刹那间仿佛冰雪消融,连窗外的骄阳也为之黯然失色,看得顾知灼不由呼吸一窒。
放下那叠脉案后,谢应忱的右手置于书案上,指节屈起,漫不经心地叩动了两下,再一次问了顾知灼上次的那个问题:
“顾二姑娘,你想要换什么?”
她,想用那些药换什么?
四目相对,顾知灼心脏蓦地一跳。
谢应忱看人时很专注,眼神清而亮,专注得仿佛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
他的眼睛弧度极美,双眼皮很深,外眼狭长,眼角如凤尾般挑起,勾勒出令人怦然心动的魅惑。
两人相距不到两尺,她忽然注意到他右眉间有一点小小的朱砂痣,鲜艳欲滴,似染了点血珠。
顾知灼不由有些手痒痒,很想给他擦去……
等等。
她手痒个什么劲,这关她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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