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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桃花汛偷走了!”
谈东樵以御水印引着汴陵江水,挟云雾风雷之势,直向西郊的方家巷子而去。
断妄司已将方家巷子团团围住,在上空架起无相法网,但凡人的双眼什么也看不到。
方家巷子里的野猫、野狗蓦地狂躁起来。
东家的孩子又被酒后的老爹揍得叽哇乱叫,西家的婆母坐在门槛上声嘶力竭地数落儿媳的错处,南家烂赌的丈夫正从媳妇手里掰抢家里最后一串银钱,北家两户邻人正在为隔墙根上一株野桃树的归属打得头破血流。
久居此地的人们对纷乱的世界习以为常,并不关心突如其来的巨响。
只有一个出门撒尿的小童,在院子里解开裤衩的时候,偶然抬头看了看天。
“娘,天上有水龙过来啦!”
小童招引了母亲,母亲召唤了邻人,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方家巷子的人都跑到了露天的地方,仰断脖子,瞪着这死鬼老天。
一条如龙般清冽的巨大水流从虚空中被释放,在明媚的日光下打了几个转,蓦地加速向方家巷子最核心处奔冲而来。
水龙张开莹莹巨口,倾袭人间,如搏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兔子。
天降灾殃,于穷人更是雪上加霜。
求生的欲望抢占了一切,父亲抱起刚揍过的孩子,儿媳搀起还在数落自己的婆母,一无所有的丈夫将双臂护在妻子头上,邻人手拉着手,跨过矮墙。
人们痛苦惨叫,但依然扶老携幼,以人类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向生路奔逃。
出乎凡人们的意料,庞大水龙并未摧枯拉朽般冲垮残旧的房屋,却在半空被截住了。
水流仿佛撞在透明的光网之上,顷刻间被撞碎成细密的春雨。
春雨织成烟网,雨珠细密得如同豆蔻少女的轻吻,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沾在孩童的笑颜上,沁入了每一寸方家巷子的土地。
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
这是一场最不同凡响的桃花汛,汴陵的江水以方家巷子为入口,倒灌入沉积固化了多年的聚金法阵,一节一节冲开沉疴。
而沉迷在百代富贵幻梦中的高门大户,还未觉察。
吴王府,地下祭堂中,春花按了按镯子,对面声音已归于无声。
她知道,谈东樵已依约而行。
春花转向霍善与吴王:“上面那位神尊,其实只是个凡人,名叫钱仁。
他以怨报德,吞食了鼠仙子恕的妖力,将子恕所建的聚金法阵收为私用。
如今的寻家、梁家,都是钱仁的后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圆自己一族长命富贵罢了!
王爷、道尊,你们都是久历世事的人,吃过的盐比小女子吃过的米多。
满口万民福祉,实则中饱私囊之人,你们见得还少么?”
这话一出,霍善神情只微微一动,吴王却是心神大乱,颤颤地回过头,望向神像。
神像察觉了他的疑虑:“王爷是在质疑本尊?”
吴王忙低下头,连称不敢。
神像冷冷哼了一声:“你且看看,是谁回来了?”
春花转过身,一股甜腻的暖香扑面而来,熟悉得令人心悸。
俊美的青年素衣白靴,右手持剑,左手持鞘,踏寒光而至。
他肤色苍白,仿佛比从前最病弱的时候还要清瘦几分,眉目中不见了惯常的矜暖,也不是带着阿九记忆时的仓皇迷乱,而是纯然的冷漠。
耳侧垂下的鬓发,有一绺格外短。
“长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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