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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恐自己当真不是念书的材料,令夫君失望,索性一口拒绝,“夫君还是勿要再言了。”
说罢,她不敢再看夫君分毫,匆匆地从夫君膝上下去,便跑远了。
其后,夫君又三番五次地提议要教她断文识字,她皆是一一拒绝。
时日长了,夫君不再勉强于她,却也不曾再将她抱到膝头,陪自己念书。
半年后,她有了身孕,又十月,她产下一子一女。
夫君喜上眉梢,吻了吻她,又抱起两个婴孩看了又看。
她见夫君喜爱孩子,不禁喜极而泣,适才的疼痛便算不得甚么了,心中更是暗暗地下定决心要为夫君再添上一儿半女。
然而再次生产时,从她腹中剥离出来的竟是死胎。
这死胎是男胎,倘若存活,她便又为卲家添上了一个男丁。
她难忍悲痛,放声哭泣,她夫君将她抱在了怀中,悉心安慰。
再后来,她年二十七,她的夫君离开她,不曾再回过这个家,独留她一人痴守着。
不强硬些,便会为村中众人所欺,不强硬些,她连卲家的水田都保不住,不强硬些,她便护不住自己的一子一女。
时日一长,她从柔弱胆小的新妇长成了无人敢惹的恶妇。
往日,她在父亲面前低眉顺眼,从不敢顶嘴,而当父亲提议要她将水田分予她三个弟弟时,她却出言与父亲争辩,辩得父亲哑口无言。
又三日,父亲竟是一命呜呼,驾鹤西去。
众人皆道是她活生生地将自己的生父气死了去,她也不辩解,被三个弟弟从丧礼中赶出来后,她跪在家门前,哭着磕了三个响头,遥遥地为父亲烧了些纸钱,便下了水田去。
子女尚小,又雇不起长工,整整十一亩水田,便须得由她来种。
而今,她年过六旬,不曾再嫁,苦守着卲家,等她的夫君归来,她亦变作了自己少女时期最为惧怕之人。
外头一声动静将她从陈年旧事里拉扯了出来,她收住哭腔,转而在那太师椅上坐了,又朝进来的儿媳妇道:“你予了那群废物多少铜钱?”
妇人恭顺地答道:“一人十文。”
“十文?他们虽是出了气力,却赶不走那俩人,平白拿了十文钱也不怕噎死。”
老妪最恨旁人不将她眼中,妇人却未经她应允,留宿了两个生人,且那俩生人又处处令她不快,她在气头上时,恨不得用板子将妇人抽打一顿,现下她稍稍平静了些,才望住了妇人道,“你未经老身应允,无缘无故地收留了一个孽障以及一个沉迷美色的道士,难不成当真是发了善心?”
妇人怕被酆如归与姜无岐听见,凑到老妪耳侧,压低声音言语了几句。
老妪面上肃然,扫了眼紧阖的房门,不发一言。
又过了三个时辰,夜幕便降下来了。
酆如归转醒,怔怔地望着在他不远处打坐的姜无岐。
姜无岐眉眼温润,身上穿着是他为其做的绀青色的得罗,但他却直想将这绀青色的得罗褪下,瞧一瞧藏于得罗内里的姜无岐的肌骨。
他心思一动,指尖不知怎地腾起了一簇鬼火,那鬼火知他心意,直直地往姜无岐去了,直要将那绀青色得罗烧去,进而将姜无岐身无寸缕地暴露于他眼中。
他心知自己此举不妥,只会令姜无岐生厌,急急地要收回鬼火,那鬼火却猝然映出了墙面上的一片血迹。
这血迹应当已被处理得当了,若不是被鬼火照着,仅仅凭借肉眼是必定瞧不出来的。
姜无岐忽觉周身鬼气陡升,收起内息,循着鬼气望去,却只见一簇鬼火之下是一只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血手印又被旁的血迹打散了些,乍看之下,是暗红的一片。
酆如归行至墙面细看,紧接着,又唤出了数簇鬼火来。
浅蓝色的鬼火将一室的晦暗驱散了去,但血手印本就可怖,被鬼火一照,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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