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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纪阮反应,程子章撑着地面爬过来,双手按到纪阮小腿上:“……小阮……腿……怎么……疼……”
她嘴唇快速开合,纪阮却只能从中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他顺着程子章的动作往自己小腿看去,赫然瞳孔紧缩。
借着手机屏微弱的荧光,他看到程子章按着他小腿的手沾满鲜血,指缝里溢出的血又顺着裤腿一滴一滴往下落。
白色的帆布鞋早就被染得血红,而刚才他爬过来的石壁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被雨水稀释后像墨水一样朵朵晕开,往两边散去。
应该是被埋进来的时候,小腿碰到哪块石头被拉了条口子。
但他完全没感觉到痛。
身体突然受到伤害时激增的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麻痹了纪阮的痛感,以至于纪阮看到这些血的瞬间脑子里“嗡”
的一声。
他骤然脱力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坐回去,本就糟糕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下来,直到苍白得近乎透明。
·
雨停了,山下出口处拉起长长的警戒线。
第二波救援队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但始终没有消息。
顾修义一遍遍确认通讯信号,在明知信号为零的情况下,还一遍遍徒劳地拨打纪阮的电话。
他不能进山,不能亲自去找纪阮,不能给救援队添麻烦,在这种重大灾害的救援面前,任何一点干扰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在原地等待消息,联系好医院,在最坏的打算下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但这种煎熬不亚于一场凌迟,比死还难受。
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山里掘地三尺把纪阮找出来,但又很清楚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理智和冲动不停交织,像钝刀一样反复切割顾修紧绷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
顾修义从来没这么无力过。
从出生起他就享受着无尽的权势和地位,任何时候只要他想,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再艰难的事物只要能肯动脑子和手腕也能手到擒来,所以他从不相信命运和运气。
甚至居高临下的认为,只有失败者才会跪在泥潭里,卑躬屈膝地向上苍祈求那一丝根本不存在的运气,穷途末路的人才会渴望得到怜悯。
但现在不同了。
顾修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自然的威压下,他能做的有多么少。
黑空中,高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死气沉沉地压下来,沉甸甸砸在顾修义胸口,让他无法喘息的同时又留出一条微弱的缝隙续命,反复折磨人,又不让人死去。
“没、没事的啊……”
宋岭小心翼翼开口,看着顾修义阴沉至极的脸色,向他递来一杯水:“这座山不高,他们走的那一段路也不长,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一定会没事的!”
顾修义唇角抿得紧紧的,闻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挡开了宋岭递水的手。
“报告报告!”
不远处指挥中心的对讲机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顾修义转动干涩的眼珠看过去。
“……共发现四处坍塌点,全部搜寻至少需要三到四小时……”
“……其中一处较为严重,有巨石跌落撞破围栏,不排除被卷入江里的可能,请求指示……”
草了!
宋岭心里一沉,当即把矿泉水瓶捏出个坑。
而他身前的顾修义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一副看似坚不可摧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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