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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最后一夜》筹拍,钟慎带资进组担任男一,孙兴厉非常不满。
他一方面讨厌投资方对文艺创作指手画脚,一方面看不起钟慎本人,认为钟慎是全靠前面那些好导演悉心调教才“勉强能看”
的偶像派花架子。
但孙兴厉之前拿了投资方的钱还嘲讽人家“没文化”
“懂个屁电影”
,把金主得罪光了,现在不接受华运系的投资,他的片子就拍不成,只能忍耐钟慎。
忍是忍了,但不彻底。
有一场戏要拍男主角雨中跳江自杀的镜头,孙导把钟慎拉到跨江大桥上,让他真跳。
按理说,跳江戏一般靠借位来拍,都是假跳,再不济也得吊威亚,孙兴厉却说不行,他要拍一段多机位完整长镜头,一镜到底,借位剪辑或者吊威亚会影响最终呈现效果,必须真跳。
还说什么只有真正从桥上跳下去,钟慎才能和男主角共情,情绪才能对味儿,后面的戏才能拍。
钟慎还没反应,唐瑜当场奓毛,跟孙兴厉在众目睽睽之下吵起来,指责他找借口故意为难钟慎,不顾演员安危发泄私人情绪。
孙兴厉表示钟慎会游泳,而且水下安排了救援人员,“放心,淹不死。”
唐瑜拿靠山压人,破口大骂:“他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奚总交代?!”
孙兴厉也火了:“那你叫奚微来跟我说!”
“……”
全场噤若寒蝉。
其实孙兴厉不是非得这么拍,他只是故意恶心钟慎几句罢了,等钟慎拒绝,他再顺理成章地批判:“一点也不敬业,唉,关系户果然不行。”
但他没想到,钟慎竟然一句也没反驳,异常平静地说:“可以跳。”
孙导一瞬间哑火,心想,这小子看着冷冷淡淡情绪稳定,内里好像比自己还癫。
那是北方的深秋,取景城市刮大风,降雨靠人工制造。
钟慎脚下的大桥离水面高度接近二十五米,七八层楼那么高。
钟慎在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帮助的情况下,独自爬上大桥围栏,调整姿态,纵身一跃,跌进汹涌的江水里。
风大浪大,他被一个浪头卷出几十米。
被救援人员捞起的时候,已经呛水窒息了。
唐瑜吓得手脚冰凉脸色煞白,孙兴厉却还追着钟慎拍,一直拍到他被送进医院。
一般人被救后苏醒,表情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钟慎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两眼一睁,眼里竟然写满了“我怎么没死”
,好像很遗憾似的。
自此之后,孙导被折服,再也没为难过他。
还在杀青后逢人便夸,说钟慎让他很惊喜,这片子拍得超出预期,特别满意。
后来果然获奖了,可惜导演获奖,钟慎白白被深秋冰冷的江水冻出风湿,只拿了个提名,没能封帝。
而奚微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或许只有钟慎真正淹死了,他才能知道。
后来和钟慎一起看这部电影时,奚微破天荒地对钟慎说了句“喜欢”
。
不过,原句不是说喜欢钟慎,而是:“你在片里像只水鬼,我很喜欢。”
钟慎总是冰冷的,潮湿的,黑发贴在苍白颈侧,仿佛头顶有下不完的雨。
乌云在他的视网膜里生根发芽,永远遮蔽太阳。
的确像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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