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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此时在厨房翻箱倒柜的百十八丝毫没有留意到外头有人在悄然靠近。
他变回了自己原本的身形容貌,三姑娘的衣裳穿不上身,是以一连多日,只要谢九楼夜里一去书房,他就变回来,再到柜子里头找对方的衣裳套上。
百十八没穿过那么轻便的料子,跟厚重又破烂的狗皮相比,谢九楼屋里随便一件套在他身上都轻飘飘跟没穿一样。
他也不会系衣带,只草草披上,随便胡乱打几个结,确保衣裳在身上不垮就行。
谢九楼捅了窗户上的绿纱,从那纱眼儿里,就见着这么个光景。
偷嘴的贼在房里四处搜罗,顶多能叫人瞧见个侧影,许是身板单薄,谢九楼一件睡衣叫他穿在身上也空空荡荡。
前几日家贼安分了些,府里捉贼的风口也没像早前那么紧,婆子们虽不守夜了,却记着把要紧的熟食都锁在柜子里。
眼下房里能吃的,只剩剁碎的鸽子肉和蟹黄,还有大米和些许擀面皮,都是生的,留着明儿一早给谢九楼和王妃包云吞和小菜用。
谢九楼本以为,屋里没吃的,这贼就识趣了。
他本意也不想叫府里下人大张旗鼓把人抓起来处置,只念着今日自己碰上,把这家贼身份清出来,私下里赶出府就好。
幼时他与父亲去蜀南,沿路遇到不少难民,白花花的银两揣在身上他却施舍不出去,那些灾民并非乞丐,他们只想讨一口饭,不要钱。
父亲告诉他:乞食而不乞银财者,必于末路之中身怀苦楚。
府里这么多天没少过一点细软,这贼只奔着吃的来,罪不至死。
他还等着人收手离开,下一刻,就看见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贼走到剁烂的肉泥和蟹黄前,伸手一抓,把那堆肉泥捧起来,埋头便吃。
谢九楼瞳孔晃了晃,忙不迭要破门进去制止,却瞥见对方拖地的裤脚下,露出的那双锦面攒丝绣花鞋。
那是阿嬷给言三姑娘做的鞋。
百十八因着原身骨架,脚穿不进这鞋,便一路趿着,留个脚后跟露在外头。
谢九楼门也没进,立时回卧房看三姑娘出了什么差池。
卧房极静,灯火俱灭,没有一声息。
他候在廊下,敲了敲门:“三姑娘?”
房里没声儿。
谢九楼想了想,又用蝣语叫了一声:“三姑娘?”
依旧很安静。
谢九楼蓦地推开房门,屋子里床幔飘动,衣柜大开,床上只放着一套脱下来的袄裙,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他站在原地,怔忡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
厨房的板门被破开时百十八正埋首在一堆肉泥里吃得忘我,等他听见了声儿,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腕已经被人牢牢抓住。
他双手还捧着肉,茫茫然抬首一看,对上谢九楼幽深如水的一双眼。
二人同时顿住了呼吸。
百十八微张着嘴,唇边还有一圈肉沫,眼里满是惊慌和无措。
这便是谢九楼见他的第一面。
而谢九楼早忘了自己那时的神情。
他只是望着百十八的脸,朦朦胧胧间,笃定自己一定见过这个人。
宛如青山撞眼,心坠长渊。
谢九楼愣神的当儿,百十八缓过来,一甩手,撒丫子就要跑。
二人擦过,谢九楼转身探手,扣住百十八肩头,放开玄息,欲一举将其压制在自己手下。
那晓得这小家贼也是个穹境的刃,为了脱身,干脆不管不顾,也把玄场放开了来跟谢九楼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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