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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便叫“天桥”
。
后来,清朝没了,天桥也就堕落凡尘,不再是天子专有。
这里渐渐形成一个小市场,桥北两侧有茶馆,饭铺,估衣滩。
桥西有鸟市,对过有各种小食摊子,还有摞地抠饼的卖艺人。
热热闹闹,兴兴旺旺。
小叫花爱在人多的地方走动,一见地上有香烟屁股,马上伸手去拾。
刚好在一双女人的脚,和一双孩子的脚,险险没踩上去当儿,给捡起了,待会一一给拆了,百鸟归巢,重新卷好,一根根卖出去。
女人的鞋是双布鞋,有点残破,那红色,搁久了的血,都变成褐了。
孩子穿的呢,反倒很光鲜登样,就像她把好的全给了他。
她脸上有烟容。
实际上二十五六,却沧桑疲惫。
嘴唇是擦了点红,眉心还揪了痧,一道红痕,可一眼看出来,是个暗门子。
孩子约莫八九岁光景。
面目如同哑谜,让围巾把脖子护盖住。
这脖套是新的,看真点,衣裳也是新的。
虽则看不清楚他长相,一双眼睛细致漂亮,初到那么喧嚣的市集,怕生,左手扯着娘的衣角,右手,一直严严地藏在口袋中——就像捏着一个什么神秘的东西。
很固执地不肯掏出来。
报童吆喝着:“号外!
号外!
东北军戒严了!
日本鬼子要开打了!
先生来一份吧?”
一个刚就咸菜喝过豆汁,还拎着半个焦圈走过的男人吃他一拦,正要挥手:“去去!
张罗着填饱肚子还来不及。
谁爱看开打谁打去!”
乍见女人,认出来,涎着脸:“哎———你不是艳红吗?我想你呢!”
那挥在半空的手险险打中怯怯的孩子,他忙贴近娘。
皱着眉,厌恶这些臭的男人。
艳红也不便得罪他,只啐一口。
拖着孩子过去。
穿过小食摊子,什么混沌,扒糕,吊子汤,卤煮火烧,爆肚,灌肠,炒肝,还有茶汤,油茶,豌豆黄,爱窝窝,盆儿糕,只听一阵咚呛乱想,原来是拉洋片的大金牙在招揽,洋片要拉不拉,小锣小鼓吸引着满嘴谗液的男人,他们心痒难熬地,通过箱子的玻璃眼往里瞧。
“往里瞧啦往里瞧,大姑娘洗澡”
待往前走,又更热闹了。
有说书的,变戏法的,摔交的,抖空竹的,打把戏的,翻筋斗的,荤相声的,拉大弓的,卖大力丸的,演硬气功的,还有拔牙的,艳红找到她要找的人了。
关师傅是个粗汉,身字硬朗,四十多五十了,胡子又浓又黑,很凶,眼睛最厉害了,像个门神——他是连耳洞也有毛的。
她指指身畔的孩子。
他瞅瞅他,点个头,又忙着敲键打鼓,吆喝得差不多,人也紧拢了。
娘爱怜地对孩子道:“先瞧瞧人家的。”
脖套上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长睫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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