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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肆虐的西北风,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铺天盖地,夜里睡觉时都能听见松枝被压断的声响,直到第三日才慢慢放晴。
睡了一夜的炕已冷了,秦放鹤裹着棉袄出来,缩着脖子,抓起柴火棍往灶台里拨弄几下,表层灰烬褪去,露出来里面暗红色的余烬。
往上面撒点碎麦壳,鼓起腮帮子吹一下,原本昏暗的灶底骤然炸开金线,顺着麦壳蜿蜒,继而窜出火舌,冰冷的堂屋又渐渐漫开暖意。
另有一只炖着大骨头汤的瓦罐单独坐在炉子上,也咕嘟嘟冒起泡来。
大骨用劈柴的斧头砸断,关节处残存的筋膜和骨髓都熬将出来,在清亮白汤里浮动,尝一口,细腻软滑,煞是受用。
早饭很简单。
去鸡窝里摸一颗热乎乎的鸡蛋,加点水搅散,用一点猪油润锅,趁热倒进去翻炒几下,香喷喷的嫩黄炒蛋就得了,蓬松柔嫩,云朵也似。
墙根底下的小葱拔一颗,切碎了和在面糊糊里,借着锅底剩的油光倒下去,嘶嘶有声。
不多时,金灿灿的葱花油饼出锅,最是鲜嫩。
炒蛋、葱油饼,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大骨汤,偶有大块骨髓滑过唇舌,动物油脂带来的满足感足可抚慰一切艰辛。
用过早饭,天也亮了,正好读书。
这两日有要化雪的意思,格外冷些,不过等秦放鹤一套太极拳慢悠悠打下来,前胸后背已微有汗意。
才要进屋,却见秀兰婶子拽着秦山的耳朵往这边来。
“鹤哥儿,你看着他,别到处胡蹿蹿!
还去打出溜滑呢,前儿隔壁村那孩子摔断胳膊,这会儿还吊着,这些熊崽子净作死!”
秦山兀自不服,奈何被拽着一只耳朵,弓着腰、歪着脑袋,着实有损威严。
但他可是日后要当大侠的男人!
于是顽强地用不屈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慨。
到底是亲娘,秀兰婶子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什么熊样儿,抬手就是一个大逼兜子。
“啪!”
反抗的号角尚未吹响便夭折,秦山:“……”
有人曾经是个王者,直到他娘来了。
秦放鹤:“……噗!”
他年纪虽小,但素来沉稳,这几日行事越发妥当,秀兰婶子很信得过。
“您放心。”
秦放鹤瞅了眼霜打茄子似的秦山,忍笑应下。
秀兰婶子果然很放心。
倒是秦山,觉得竟然要被弟弟看管,颇没有面子,闹了个大红脸。
秀兰婶子前脚一走,后脚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只半成品弹弓来,揉着耳朵嘟囔,“我也不光为了耍,正准备做弹弓打鸟打兔子加菜呢!”
若打着了,剥皮洗净,架在火上慢慢烤熟,待到炸开油花、泛了金光,边缘微微带点焦,只撒一点点粗盐就能香煞人!
谁不爱吃?
想想就馋!
秦放鹤拿过来端详一回。
y字形的粗树杈,已经打磨得很光滑,两端系着牛筋,松松垮垮的,好似未完工。
“行了,婶子也是为你好,冬天骨头脆,摔坏了不是耍处,你且消停两日,雪化了再折腾不迟。”
鉴于之前这厮一言不合就上树的前科,秦放鹤毫不怀疑他会冒险。
白云村没有大夫,大雪封山,万一真有个好歹,哭都没地儿哭。
秦山也知道厉害,只闲不住,略抱怨两句也就罢了。
北方的冬日只要不阴天,阳光就很好,避风处迎光坐着就挺暖和。
秦放鹤早起就把书桌挪到窗边,这会儿开了窗,既亮堂又舒服,正好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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