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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家子,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话音方落,人慢慢站了起来。
这厢房不大,屋里落着厚重的帘子,四角都很暗,唯独窗帘交接处射进了一道光瀑。
他就站在光带中央,翻滚的细密烟尘莹然发亮,日光描绘他的轮廓,但他的面目却因逆光,匿入了阴影里。
如约看见他胸口交叉的旧伤,日久年深,变成了暗黑色。
右胸前覆盖着纱布,撤下绑带后,血迹在纱布上干涸了,边缘发乌,像个血洞,看上去触目惊心。
余崖岸原本是等着她惊慌失措的,毕竟年轻姑娘,猛然撞见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应当避之唯恐不及,可他好像料错了。
她的眼神只是微微闪了闪,有些尴尬,但不慌张。
听他打招呼,谨慎地向他还了一礼,如此而已。
他的兴致渐渐被她挑起来了,视线没有离开她,淡然问一旁的千户:“镝弩,你是怎么找见这位姑娘的?”
李镝弩看见上峰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回做对了,“大人不愿意太监伺候,又把沙太医骂走了,卑职实在想不出找谁给大人换药,就想着上宫里碰碰运气。
谁知机缘巧合,恰好遇见这位姑娘,卑职喊了一嗓子,姑娘心善,就跟着来了。”
如此糙人,也懂得粉饰太平。
明明是生硬的下令,向上回禀的时候,却把她曲成了自愿。
这也算为她说好话吧,如约晦气地想。
如今人已经来了,再纠结那些没有必要,遂转头对李镝弩道:“千户,劳烦替我预备温水和干净的巾帕。”
李镝弩说好,转身大步流星出去了。
当然不是自己动手,高喉咙大嗓门地喊:“小方!
小方!
打温水,送新手巾进来。”
厢房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如约勉强笑了笑,“大人身上有伤,快坐下吧。”
余崖岸这才落座,耷拉在腰上的衣裳慢条斯理地往上扯了扯,右臂套进了袖子里。
“你我有缘。
大海里捞人,居然能捞着姑娘,真是让人预想不到。”
他说话的语调很悠然,那种胸有成竹的笃定,听上去高高在上,令人不适。
如约呵了呵腰道:“奴婢是替我们娘娘上内阁传话的,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李千户。
千户有令,奴婢就跟着来了,只是奴婢没有替人上过药,恐怕粗手笨脚,伤着大人。”
余崖岸说不碍的,“本就是我麻烦姑娘,怎么能挑姑娘的错。”
边说边一笑,“姑娘在我跟前,不用自称奴婢。
咱们都是替人当差的,不过职务不同罢了。”
他有意自降身价,却让如约芒刺在背,“大人客气了。
奴婢是宫女子,见了主子和外朝的大人们,自然要以奴婢自称。”
她喜欢按着规矩办事,余崖岸也不勉强,一手搁在桌上,抚触着桌面微微凸起的结疤,曼声道:“姑娘进宫跟的是金娘娘吧?我听说金娘娘犯了错,降了位份……姑娘还是另寻一个好差事吧,留在永寿宫,怕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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