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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音端了脸盆去西厢房,她喜洁,再累再心乱都得把自己洗漱干净。
房东没给西厢房拴电灯,一进来暗昏昏的,只有屋子中间那只煤球炉子映出一道道跳跃的火光,炉子上想是坐着铁壶,呼噜呼噜地鸣着。
西门音摸黑把脸盆放在盆架上,然后去三屉桌前点上煤油灯,挂好窗帘,一边走回床前,一边解开肋下的纽子。
母亲进来时,她已经洗漱罢,淡香扑鼻,穿着一件家常的嫩粉缎面的小紧身儿,挖空着的小圆领,露出雪白的颈子。
这是如今唯一一件绸衣了,还是战时的物件。
“拾掇好就吃饭吧。”
西门太太说着,把手上的茶壶海碗搁到三屉桌上,馒头咸菜就一壶香片粗茶,权当是晚饭了。
西门音细细地吃着,母亲就着昏暗的油灯端详她,忽然问:“今儿是不是有事儿?”
西门垂下了眼睫,其实对于她来说,有事儿也无非是那两件事儿——西角楼和杀人。
到金家做家教是为了前者,去清心女中兼课是为后者,一件都不顺。
她放下筷子,“妈,清心女中的差事,我今儿傍晚辞掉了。”
西门太太讶异:“怎么回事?”
西门音微微叹一口气,说:“有变数,没法在清音女中下手了,有人会认出我来。”
“谁?”
西门音不想提及见到方丞以及方家小姐的事情,只是简而化之道:“一个朋友的妹妹。”
母亲闻言犯了难,缓慢地在床沿坐下来,沉吟道:“熟人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件事自然是行不通了,但若辞了馆,就得另找合适的场合下手,这该如何是好。”
西门音的眼睛黑而大,在微光中影沉沉的,说:“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妈,咱们再搬一次家。”
“再搬家……搬哪儿去?”
西门音道:“那个大杂院。”
‘那个’大杂院……西门太太立刻了然,怔怔看着昏暗光线下的女儿半晌,终究什么话都没说,默许了。
灯花小小地炸了一下,西门太太回神,取出剪刀欲要剪灯花,但是心事太重竟磕到了桌沿儿,震得火苗荡漾,让女儿的粉绸小衣一衬,竟有点灯影摇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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