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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浓被他冲起的浪震了一下,呛了几口水,于是忍不住愤愤在石安游过他的时候踹了他一脚,水流缓冲了他的攻击,那一下软得像只是挠一个痒,石安哈哈地笑。
谢雨浓趴在救生圈里跟着他游,游向更远的地方。
岸边的树看起来像长在水里,那些房子也仿佛筑在水里,河水像温柔的羊水一样包裹着谢雨浓的身躯,太阳将河照得仿若一条嵌满碎银的水晶绸带,谢雨浓不自觉伸手在水里抓了两下,试图抓住那些在水里流窜的光。
他趴在救生圈里,感觉世界都变慢了很多,他的思绪像一节掉了队的火车,缓缓停下……
徜徉在水间,他恍惚好像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谢雨浓闭上了眼,不会的,他不会再叫他的名字。
他的一半耳朵浸泡在温暖的河水里,听见那些来自河底的莫名的呼唤,也许是那些鱼,他们也会说话。
忽然,他被拽了一下,整个人从缓慢的梦中惊醒,他疑惑地看向石安,看见石安冲岸边抬了抬下巴。
谢雨浓抹了把脸,看清岸边站着的人。
是钓鱼老三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石安躲在谢雨浓的身后缓缓地游,谢雨浓皱着眉看着钓鱼老三,又看看那个面目严肃的男人,忽然意识到刚才可能是老三在叫他。
谢雨浓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掩盖着自己的情绪,大声问了句:“怎么了吗?”
钓鱼老三冲他挥手:“来!
好事儿!”
谢雨浓与石安相看一眼,犹豫地游向岸边。
事实证明,确实是好事儿。
那个陌生的男人是钓鱼老三的苏北同乡,在市里的游泳队做教练。
老三每次钓鱼路过大河滩,都看见石安在游泳,忽然便想起了这个同乡,尝试联络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联络上了。
对方一听说可能是个好苗子,立刻下来谢溏村看人。
石安确实生得壮实,听他妈妈说,石安还没学会走就学会在面盆里游水,真假不知道,但石安确实水性很好,以前还救过村上溺水的小孩儿。
市里的游泳队,是专门规培将来要往省队,国家队输送游泳人才的。
石安的妈妈早就对石安的成绩灰了心,发愁这孩子将来的出路,这年头没有学历文凭寸步难行,现如今竟然有这样的好机会,话都没谈两句就依了。
那个教练在谢溏村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要带着石安往市里去归队训练。
谢雨浓在村口送石安,实在没什么好送的,递了他一本自己买的青少年版红楼梦。
石安接过书,第一次没说什么逆反的话,大约他也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那些未知如同深秋的浓雾一样笼罩着他们,他们在雾中摸索前进的道路,到了岔路口,却不知道到了岔路口,前面是悬崖还是湍急的水,还是平坦的路,这些都不知道。
谢雨浓沉默了很久,一直到那教练按喇叭了,他才勉强开口:“石安,你记得看这个书,我听说你还是要继续读书的,初中要考。”
石安点了点头:“我知道,怀风也跟我说了。”
谢雨浓听见这个名字,不自觉有些紧绷,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话。
石安意识到他的沉默,抬起头看向他,忍不住说:“小雨,怀风是我除了你以外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也觉得我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们俩都聪明,有时候说话我还插不上嘴,你们这么好,不要说断就断了。”
谢雨浓不知道回他什么,只能低着头傻站着,一言不发。
他手里忽然被塞进一片纸,谢雨浓松松地攥着,疑惑地看向石安。
喇叭又摁了一下,石安扭头看了一眼,才匆匆对他讲:“怀风的手机号,他最近住在胡家,妈妈好像快结婚了……我问他了,他说你不想看见他,他才不回来,打算住到开学直接去学校,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吧。”
谢雨浓攥着那张纸,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安抿着唇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
谢雨浓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看见那辆车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然后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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