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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客人和主人都是虔诚的。
被欢迎的宾客,是一个战地服务团。
当那团里的几个代表讲演完毕,一阵暴风雨似的掌声,不知道是谁提议叫孩子王根也走上讲台。
王根发烧了,立刻停止了所吃的东西,血管里的血液开始不平凡的流动起来。
好像全身就连耳朵都侵进了虫子,热,昏花。
他对自己的讲演,平常很有把握,在别的地方也说过几次话,虽然不能够证明自己的声音大小,但是并不恐惧,就像在台上唱莲花落时一样没有恐惧,这次,他也并不是恐惧,因为这地方人多,又都是会讲演的,他想他特别要说得好一点。
他没有走上讲台去,人们就使他站上他的木凳。
于是王根站上了自己的木凳。
人们一看到他就喜欢他,他的小脸一边圆圆的红着一块,穿着短小的,好像小兵似的衣服,戴着灰色的小军帽,他一站上木凳来,第一件事是他手放在帽沿前行着军人的敬礼。
而后为着稳定一下自己,他还稍稍地站了一会还向四边看看,他刚开口,人们禁止不住对他贯注的热情就笑了起来。
这种热情并不怎样尊敬他,多半把他看成一个小玩物,一种蔑视的爱起浮在这整个的大厅。
“你也会讲演吗?你这孩子……你这小东西……”
人们都用这种眼光看看他,并且张着嘴,好像要吃了他,他全身都热起来了。
王根刚一开始,就听到周围哄哄的笑声,他把自己检点了一下:
“是不是说错啦?”
因为他一直还没有开口。
他证明自己没有说错,于是,接着说下去,他说他家在赵城……
“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家还剩三个人,父亲,母亲和妹妹,现在赵城被敌人占了,家里还有几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我跑到服务团来,父亲还到服务团来找我回家,他说母亲让我回去,母亲想我我不回去,我说日本鬼子来把我杀了,还想不想?我就在服务团里当了勤务。
我太小,打日本鬼子不分男女老幼。
我当勤务在宣传的时候我也上台唱莲花落……”
又当勤务,又唱莲花落,不是没有人笑,不知为什么反而平静下去,大厅中人们的呼吸和游丝似的轻微。
蜡烛在每张桌子上抖擞着,人们之中有的咬着嘴唇,有的咬着指甲,有的把眼睛掠过人头而投视着窗外,站在后边的那一堆灰色的人,就像木刻图上所刻的一样,笨重,粗糙,又是完全一类型,他们的眼光都像反映在海面上的天空那么深沉,那么无底。
窗外则站着更冷静的月亮。
那稀薄的白色的光,扫遍着全院子的房顶,就是说扫遍了全个学校的校舍,它停在古旧的屋瓦上,停在四周的围墙上。
在风里边卷着的沙土和寒带的雪粒似的,不住的扫着墙根,扫着纸窗,有时更弥补了阶前房后不平的坑坑洼洼。
一九三八年的春天,月亮引走在山西的某一座城上,它和每年的春天一样。
但是今夜它在一个孩子的面前做了一个伟大的听众。
那稀薄的白光就站在门外五尺远的地方,从房檐倒下来的影子,切了整整齐齐的一排花纹横在大厅的后边。
大厅里像排着什么宗教的仪式。
小讲演者虽然站在凳子上,并不比人高出多少。
“父亲让我回家,我不回家,让我回家,我……我不回家……我就在服务团里当了勤务,我就当了服务团里的勤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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