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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作孽。
他问:“那你为什么不想把户口和你爸挂在一起?你爸到底怎么你了?”
周俏没回答。
黎衍捏捏她的手指:“俏俏,你一直没和我说过你家里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
周俏慢悠悠地说,“我爸是个酒鬼,好吃懒做,偶尔还赌博。
我们家那边特别特别穷,我妈……是他花钱买来的,我对我妈只有一点点印象了,她逃跑的时候我才六岁,小树才一岁。
我爸一直盯着她的,逃跑就打,往死里打,有时候还当着她的面打我。
我妈后来逃跑成功,也是因为她生了小树,是男孩,我爸对她看得就不那么严了。
我爸可能认为,我妈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估计就认命了,不会跑,但她最后还是跑了。”
黎衍之前有猜过周俏家里的情况,现在看来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他问:“那你呢?你妈跑了以后,你爸还打你吗?”
“打啊,怎么不打?”
周俏笑笑,“他脑子有病的,也不是重男轻女,他连小树也打,只要心情不好,连我爷爷奶奶都打。”
周俏在黑暗中叹口气,按摩着黎衍残肢的手却一直没有停:“我做梦都想逃出来,本来是想考大学的,我和我爸说让我考大学,我赚钱了给他养老,他居然说养老是小树的事,不用我操心。
至于要读大学,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黎衍不知道该说什么,周俏的成长环境是他的知识盲区,他从小生长在相对富饶的沿海地区,又是省会城市,虽然是单亲家庭,吃穿上学倒也不愁,只从新闻报道或是纪录片中看过偏远山区小孩子艰难的生活、求学画面。
他的周俏,居然就是其中之一。
周俏说:“和我爸没法沟通,高一、高二能读下来,是我那时候的班主任上门去求的,学费是老师帮我垫的,后来还是不行了,我就出来打工了。”
她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黎衍等了一会儿才确定她已经说完了。
他翻身面向周俏,伸臂揽住她的腰,低声说:“那就再也不回去了,以后,咱俩一起过日子。
我现在这副身子,也没脸说出‘以后我会保护你’这样的话,但是周俏你记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周俏把脑袋埋在黎衍怀里,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有很多事,周俏没打算告诉黎衍。
比如,她究竟是怎么到的钱塘。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七月,周俏刚满十七周岁,在老家的派出所里办好身份证,拿到一张长期有效的户籍证明。
后来,她就逃跑了。
从一个陌生的小镇来到钱塘,用了整整五天。
前三天,她一个人在山野间行走,惊恐万分,浑身脏污不堪,随身物品只有一个装着户籍证明和身份证的小塑料袋。
饿了,她去路边的农户家乞讨,也曾偷过东西吃;渴了,就喝点溪水;困了,她就找一棵隐蔽的大树,倚着树干打个盹。
鞋子磨破了,双脚早已走出血泡,每走一步都扎心得疼。
但周俏不敢停下脚步,休息得特别少,就这么一步一步,硬生生从一个小镇走到另一个小县城。
她在县城里找到一家金铺,卖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个细细的金手镯,换来五百块钱现金。
她买了一些食物和一套便宜的衣裤,换好后,坐中巴车去了离这个县城最近的小城市。
在长途汽车站,周俏看着车次表,思考自己要去哪里。
她决定让老天决定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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