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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是这条路没有终点就好了。
可这一条路是通向骨灰楼。
是的,管锌并没有要去学校见管铱,而是去见管钿。
转眼间,已经七年了,管铱生活得很好,日后也会继续这么生活下去,但这些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七年了他也无法直面亏欠,管铱越大他越惴惴不安。
他后来所做也并非为了替管碌悔过地去弥补管钿,他只是为了贡献自己。
如果可以,他宁愿管钿从未遭受过这般非人的蚕食。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不愿意父债子偿,所以上天才要如此惩戒他。
短时间的站立已经觉得疲累,旁边有人经过,恰好相撞,管锌下意识地抬手挡自己,只是刚一抬起来手就被什么裹住了,他确认是被裹住了,连他的脉搏都裹住,他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了好几秒。
是靖岳。
靖岳怕他晕倒,上去扶他,耽于旁边还有别的人也在祭奠,管锌将靖岳的手从腰间挪开,眼神亦给予暗示。
靖岳这一瞬心里不痛快,隐藏不住也不想隐藏,都到了这时候了,就连搭一下碰一下也要避开吗?!
但也还是遂了管锌的愿,只在旁侧跟着,不说话,就是上车后关门的声音大了点。
仅此而已。
回程雨下大了,雨刮器没停过,和车前窗的摩擦好像没上油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呀呀吱吱的声音,尽管和雨滴击打车窗的声音混淆后显得没那么刺耳,谱成和谐的安眠曲。
管锌睡去。
醒来时已经停好车,外面还下着雨。
管锌说他想在车里坐一会儿,靖岳陪着他。
管锌调侃他,“靖老师不生气了?”
靖岳看着管锌,看到他面部厚重的苍白,疾病盘踞在他身体里太长时间,单单只是呼吸都有沉重的分量,管锌感觉得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和受阻的频率,每次经过都像穿过雷区。
身体至今还不至于干瘪或许是因为一瓶瓶一罐罐的药剂源源不断地从静脉打进去,然后用这样残喘的躯体去消解一片片一粒粒的药丸……
他生命的阈值已经接近极限。
靖岳的声音发抖,“哪那么多气生。”
他在此刻仿佛看到管锌在消逝,离他越来越远,可管锌的眼神却很镇定,感觉只是去某一个地方,就像他们去贵州,去新疆,去西藏那样,都还是会回来的。
他心里默念--还会回来的。
他看见管锌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好像穿越了时空和人世间拥挤的人群,过滤了其它多余的嘈杂的声音,只到他那里,直直的到他那里。
别无他物。
骤然落泪,用尽全力地抱着管锌,静默地哭泣。
雨势滂霈(pāngpèi)草木蓁莽(zhēnǎng),管锌遥遥将手举起做出手贴在已经朦胧的车窗上的姿势,只一会儿,手指又缓缓拢紧放在靖岳的后背,心里暗叹或许时候不对,觉得如果那一日也下了这样潺潺的雨就好了,所有的痛苦都随之而落幕不至于现如今还忆得起那时自己眸光里的苍白无力的落寞;不至于铭心刻骨地伴随他生生世世不得终了;不至于浮厝桑行,舍日月之明,而希光于萤爝之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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