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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迟招招手,没搭理他。
司户参军带来的小吏们早已上前去搀人,将四个伤了的汉子扶到墙角去坐着,问过他们的姓名籍贯,比对文书,要划去他们的姓名。
这四个人要不得,还没入军的便做出这样奸淫掳掠的事儿,哪个隘口也容不下他们,敢在关里闹事,不砍头便不错了。
留在司户参军身边的小吏不大高兴,同上峰埋怨:“那吕队正又伤人了!
兵刃斫射人杖一百,这四百杖呢,便又不算了?”
“该你说话么?就你懂军法?”
司户参军将怀里文书扣上了,冷冷看他一眼,“侵掠士兵还要问斩呢,你怎得不提?几个氓子没轻没重的,出了人命才是大事。
你可知那挨打的是谁?”
司户参军是雁门军大将、代州大都督座下的文官,身上穿的是深青官袍,腰上系的是黄铜带,正经吃皇粮的,小吏哪儿敢惹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追问是谁,缩回去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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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没料想自己还活着。
他身子太弱了,骨头也脆得很,数十天的长途羁旅,又遭人毒打,这副皮囊应当已经烂得要不的了,却没成想到了这个地步,人竟然还有求生的意志,硬逼着自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秦公子眼神涣散,看什么都是茫茫一片,感觉自己躺着,又像飘在半空里,鼻腔里依稀能嗅到一点气味。
他花了数天来思考,才迟钝地感受到这应当是股药味儿,混着血和炉火气的苦涩味儿。
秦无疾嘴唇干得满是皴裂,舌尖上却有一丝水意。
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巴,舌头尚且呷不出味道来,不知那是血唾还是药汁。
“张老头,他是脑子坏了么?”
耳边有个声音,音调拖得长长的。
他这才发觉身边有个人,声音仍旧在响。
“这木头鸡,就这样睁着眼睛呆了仨时辰了。”
有人拿极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你刚在这蹲了多一会儿?还仨时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秦无疾榻边蹲着个穿红袄的年轻人,胡子花白的张医官踹了他一脚,叫他闪开:“本来地方就小,你还非得挤过来碍事!
蹲在这儿跟个红皮王八似的。”
“你怎的年纪越大脾气越大。”
年轻人半分不惧,还一个劲儿还嘴,“我是王八,也是年轻貌美的小王八,你是个臭脾气的老王八,白毛绿王八。”
身穿青色圆领襕衫的张医官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锅沸腾的汤药强忍着没浇他脑袋上去。
这狗崽子看着人模人样,嘴真是贱到不行,少年人哪儿有这样同长辈说话的?真是让人想将他剁了喂猪吃。
穿青袍子怎么的了?他从去年便听人说了,京城里头青衣裳正是时兴,读书人都爱穿,卖得不知道有多好。
什么都不知道就搁这儿放屁!
“你若真闲得慌,就给我抱几捆木头来,要一丈长,巴掌宽的。”
张医官又开始赶人了,“你带回来这个书生,真真是叫人打成烂泥巴了,若今后还想动弹,便要将骨头统统绑起来,知道不知道!”
吕迟抓他字眼儿,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瞧他:“你怎的就知道这是个书生?”
“好马放屁一般香,斯文人认得斯文人。”
张医官撩起袍子,细细将衣褶抻平了才坐下,“人家这气度,打眼一看便和你们这群狗崽子不一样,就算瘫在床上,也带着书卷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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