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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三刀低低道:“我师父啊……”
半年以前,在萧山顶上,莫三刀问阮岑如何真正地练成“归藏三刀”
,阮岑没头没尾地说:“你心太善了。”
莫三刀不懂:“你说,他俩于我而言,分明水火难容的两个人,怎么会对我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呢?”
夜风骤起,把两人头顶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把两人地上的影子吹得无声乱晃,白彦靠在树上,直着眼睛。
他不再喝酒,却也依旧不曾开口。
莫三刀嘿然轻笑:“对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她爹跟我师父之间有大仇。”
他于是娓娓道来,从遥远的剑鬼说起,从鬼婆婆说起,从十八年前,那对在元宵夜被掳走的双生子说起。
他说,自己天命(二)何不公全心全意地候在莫三刀床边,等他一醒,便通知他:“那疯子说他的酒钱和那丫头的诊金全算你头上了。”
莫三刀抓了抓脑袋:“啥?”
何不公拿起旧拐杖在他床边敲了敲:“就是昨晚上跟你喝酒的那疯子啊。
他说你欠他三顷良田,二间别院,一爿铺子,前不久又借了他白银千两,如今全副身家都被你掏空了,酒钱和诊金只能算在你头上。”
莫三刀终于反应过来了,想到那人一贯的作风,抽抽唇角:“他不会……走了吧?”
何不公瞪眼睛:“是啊。”
莫三刀:“……”
莫三刀伸手搓脸,也恨铁不成钢地道:“老头儿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什么三顷良田,二间别院,一爿铺子,还白银千两……他白彦怎么不去馆子里说书啊?何不公默默把一物摊到莫三刀面前来,莫三刀低头看去,眉头拧起。
那物正是一纸欠条,上书某年某月莫三刀所欠白彦何物何物,大名押字俱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莫三刀重新躺回床上去,把被褥盖好,面露不适:“头晕头晕……快给我弄一碗安神汤来。”
何不公似信非信,探手来给他把脉,发现气脉果然有些虚浮急躁,轻哼一声,拄起拐杖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去。
再回来时,手上汤药温热,床上却是空空如也了。
何不公:“……”
莫三刀站在神仙谷外的大槐树下,想了一想,决定还是要去一趟武当山。
从神仙谷去武当,要先过洪州,入洪州城,必途径平县。
莫三刀背着长刀,挎着行囊,在十月十八日这天傍晚,晒着初冬里微冷的夕阳,走在了平县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这天的平县没有庙会,但街市里还是一片繁华,卖肉包的把热腾腾的香气扇过来,向他吆喝;卖酱饼的把盖饼的纱布拉起来,请他来买;卖热面的、卖馄饨的也各有神通可显,莫三刀耳朵繁忙,目不暇接,走了一路,在一个闷不吭声的小贩跟前停了下来。
他递了三个铜板过去,不多也不少。
那闷不吭声的小贩瞅他一眼,下巴往边上一扬,意思是:挑吧。
人潮涌动,莫三刀把那精挑细选的什物拿在手心里,发了会儿呆。
那是一串甜滋滋,也酸溜溜的糖葫芦。
两个月前,他也是像今天这样,在这里挑了一串糖葫芦,去茫茫人潮里寻花梦。
现在,他又挑了这样的一串糖葫芦,但是,淹没着花梦的那片人潮,已大到、深到他再也无从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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