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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准入,他踏入帐中,此时帐中除却他只有两人,副将立于边防图一侧,一位身披银色明光甲的将领坐于正位条案之后,从边防图上抬起眼,他眸光冷锐,面容清俊无俦,二十有四的年轻人,一身威压逼人,正是让戎人闻之风声鹤唳的镇西大将军、奉安侯展戎。
“禀将军,皇上念将士守疆劳苦,体恤军士,自京中遣来一批美妓,合计二十余三人,现安置在小营……”
边塞守军劳务苦重,除却将军府中养着的一干美姬伶人,军妓转营自始设之,从未断绝,何况出兵设连营打仗,必将携妇人,除却取乐纵情,还需她们料理杂务炊事,此等小事,何以来报?
展戎眉头一皱,说:“军妓入营此等杂事,也要劳本将烦心?”
那人身体一震,抱拳低头,小心抬眼,说:“禀将军,此等小事属下不敢劳烦将军,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
那相府小公子虽然被贬为妓,到底也是男儿之身,若同女子安置在同一营中,恐是不合伦理,单立一帐,则是不合身份,与将士同住,更是不合体统,要如何安置,叫他实为踟蹰。
展戎微微扬眉。
相府小公子?沦落至此,倒也新鲜,不妨一看。
营帐直径二十尺有余,布置简单,似乎并不是用来居住的帐篷,并没有看见床铺被褥,中心空旷,此时显得跪了二十三人,略显拥挤。
这当中大多数都是罪臣之女,抑或美艳侍妾,常年养在府宅中,身体娇弱,从京城一路舟车劳顿至边城,就已是酷刑,及至掖州城前,路上已死了七人。
自掖州驿馆换牛车,路过将军府而不入,这群人方知自己是要被送往军营中,有几位直哭得脱了水,险些一命呜呼。
及至大寨,又被安置在这里跪了这许久,营中隐隐约约响起啜泣声,好似传染般,这些弱女子,皆抹起了眼泪来。
宴从君在最侧安静跪着,盯着自己的手,好似对外物浑然不觉。
他方才在路上听周围几位女子讨论哭泣,一女子道:“你我入了贱籍,连乐坊都没入得,到了军营,更是与死刑无别,我听闻寻常营妓,三天就需得一转营,叫他们轮番糟蹋,加上还需做苦务,有的都活不过半年。”
这女子容貌艳丽,似乎是个侍妾,曾听自己主人说过这般制度,身侧豆蔻女子哪里知道这般,听了这话,当即哭晕了过去。
帐中闷热,女子身体娇弱,将要不支之时,帐子门帘被小卒掀开,一位面容冷峻,身披银甲的将军走了进来。
帐中两位小兵抱拳行礼。
展戎的目光自宴从君始,扫过一干众人,方才哭得东倒西歪的女子们都跪直身体,瑟瑟发抖。
勾着金线的鹿皮战靴从眼前地面经过,展戎在帐中踱步一周,沉声开口:“尔等皆为罪臣之家眷,按律当斩,圣上宽厚,许你们一条活路,现入了营中,谨慎做事,兴许有一天能重新脱离贱籍。”
展戎转向随在他身后的那位主事兵,那人抱拳:“属下在。”
“将她们交予红药打理,备个新营,明日再领规矩。”
“是!”
展戎话罢环视一圈,怯怯地抬头偷看他的女子复又垂下头去。
那战靴又从宴从君面前经过。
展戎正欲离开,脚步一滞,他侧身低头看去,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拽住了他盔甲的下摆,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双溢着水光的明亮眸子看向他。
营中小兵见状忙要上前拉开宴从君,展戎一摆手,他饶有兴趣地俯视宴从君片刻,说:“送到我帐中去。”
自荐枕席
展戎之私帐位于这营盘的中央,只与议事大帐隔了几个营房,营中将士皆是屯田兵,常年驻扎边境,个个黝黑结实,见了宴从君这般瘦弱清秀的男子,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宴从君恍若未觉,只顾专心走路,丝毫未曾移开目光。
小兵将他送至帐前,于看守帐子的卫兵说了情况,硬声对宴从君说:“将军归来前,你便在这里等着,稍后会有人送来浴汤,小心你的手脚,莫要乱摸乱碰。”
宴从君轻轻点头,待送他来那小兵走了,才掀开帘幕,走进帐中。
魏朝重武轻文,边将大多习性骄奢,从帐中布置便可见一斑。
大帐目测方圆近十丈,帐中布置豪奢,地上毫无遗漏地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大帐被帷幔隔成了数个区域,正位摆着一条长案,绕过屏风,乃是展戎的卧榻,上面铺着动物的毛皮,帐中围墙皆有挂饰,若不知这是在军营中,说是游牧民族首领的常住之地也是有人信的。
两个勤务兵将浴桶抬了进来,只看了他一眼,遂收回视线,将木桶放在帷幔的另一边,又拎了热水进来,一个红衣的女子紧跟着掀开了大帐的帘子,与宴从君四目相对,微微愣怔,旋即嘴角微微勾起。
一身红衣,是娼妓的打扮。
宴从君暗自打量她,女子容貌艳丽,眸色放荡,嘴唇同衣裳一样艳红,眉中央贴着一枚花子,再见衣裳布料,便知不是寻常营妓,宴从君只微微思忖,便知这女子可能是方才将军口中的“红药”
,想来是个管事的,说不定,是将军府的内妓,带来帐中料看营妓,照顾将军起居。
宴从君侧身看着她,没有说话,勤务兵退出去后女子才走上前来,围着他绕了一圈,笑吟吟道:“这倒是哪家的公子,沦落至这等境地了?”
宴从君虽然衣衫皆为素白,却不似寻常为奴的那般畏缩,眉目虽然寡淡,却依然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贵气,脊梁骨笔直,好似一枝竹子立在屋里头,这么单薄的一道景,却是容不得别人的目光往别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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