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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娘子被他气得不轻,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要给生母讨头衔,绕开她这个嫡母?
她当初是下嫁了李度,丈夫官职低微,自己自然也捞不着一个命妇头衔。
如今这庶出的儿子封了国公,头一桩都得先尊她这个嫡母,无论如何一个郡夫人总跑不掉。
如今可好,他打算拿这个来谈条件,只差没明说,若她插手他的婚事,就剥夺这母凭子贵的资格了。
冷笑一声,唐大娘子对丈夫道:“我活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一家子正室不诰封,诰封妾侍的。
官家是圣主明君,难道也如孩子一样不明事理吗?”
说罢转头看了李宣凛一眼,“你也别拿这个来吓唬我,你要是果真这么做,我就要去宣德门击一击登闻鼓,看看满朝文武怎么评断你这位国公爷。”
她说了些动气的话,似乎从未意识到如今堂下的人已经今非昔比了,照旧还拿捏着嫡母的调性,对他指手画脚这不行那不行。
李宣凛上阵打仗时,什么样刁钻的敌人都遇见过,即便是对线叫阵,也从不胆怯,难道会对付不了一个妇人?
唐大娘子大呼小叫,他闲适地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了下来,淡声道:“不是母亲说要除去记名吗?既然不想认我这个儿子,那么儿子带来的荣耀,想必母亲也不稀罕。”
唐大娘子越发气愤了,一则后悔自己刚才意气用事,二则又真有些忌惮,毕竟到了嘴的肥肉,哪能这样轻易丢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矛头又对准了一旁目瞪口呆的李度,拍着榻几道:“看看你生的好儿子吧,这是拿话堵我的嘴呢,我这嫡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你家的妾都要爬到我头顶上来了!”
李度这才回过神来,又开始厉声责骂李宣凛,“你的孝道在哪里,人伦纲常又在哪里?别以为你如今功成名就,我就不敢打你,从未见过你这样自甘下贱的人,好好的嫡母不认,情愿做个妾养的。”
李宣凛笑起来,“我从军十来年,一向听说秀才遇到兵,没想到今日我竟做了一回秀才。
父亲,车轱辘话也不必说了,母亲若是不愿意,我不去官家面前陈情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必弄得脸红脖子粗。
至于表姨母家的小娘子,母亲若是分外喜欢,邀到家里来相看相看倒也无妨,不过有言在先,凭我如今的身份,不图岳家有什么帮衬,但图将来的夫人能带出去见人,替我长脸。
若是个庸脂俗粉,就不必送到我跟前自讨没趣了。”
说着起身拂了拂襕袍,那镶了金银丝的膝襕愈发衬得长身玉立,忽而又冷了眉眼,傲慢地说,“两姓联姻,总要讲究门当户对,我这样人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刀头舔血,手上攥着千百条人命,再去做小伏低,我倒是愿意,只怕人家没这个命消受。”
说罢一振袖,转身大步走出了厅房。
堂上的李度和唐大娘子面面相觑,唐大娘子愣了好久,待人影不见了才破口大骂,“好个精贼,真是了不得了,看看他这耀武扬威的模样,如今谁在他的眼里!”
骂得不解气,又追到了门上,“来不认得爹,去不认得娘,就算舀水喂养他,好歹养到了十几岁。
眼下翅膀硬了,拿封诰的事来胁迫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王法……”
可话没说完,又被李度拦腰抱了回来。
横眉冷眼,唐大娘子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做什么,我受了这鸟气,还不能骂两句泄愤?”
李度这时候的脑子倒是清醒的,说:“快消消气,大过年的,闹起来不好看,门外还有几十号听墙角的呢!
你听我说,他毕竟打下了邶国,除掉了官家几十年的心头大患,官家赏他还来不及,他若是私底下和官家抱怨两句嫡母不慈,有一百种法子不给你诰封。
还是忍一忍吧,好歹挣个头衔要紧,你不是常和我抱怨,以前闺阁中的朋友都有了诰命,只你没有吗,现在凤冠霞帔就在眼前,别为了这点小事触怒他,成不成?”
说着又来给她顺气,唐大娘子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咬着后槽牙冷笑,“这倒好,我竟是要忍气吞声过日子了。
今日替他说合亲事,哪一点害了他,说到最后弄出这一肚子气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但谋私,确实是有的,李度也瞧出来了,只因为他向来惧内,夫人说什么他也不敢反驳。
遥想当年他让妾室怀了身孕,唐氏差点拿刀砍死他,这样恐怖的经历他是怕透了,也悟出一个道理来,要想家宅平安,首先就是让这正室夫人痛快。
“想来……他心里大概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琢磨半晌,李度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说不定是陕州女子,所以对在上京娶亲这件事如此不上心。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要是想娶个山野村姑,只要他自己不怕招人笑话,咱们还怕什么。
你就别再为他操心了,反正他日后也不敢不孝敬你,你只管保养好身子,等着做封君就行了。”
唐大娘子听他这样说,慢慢也刹了气性,长出一口气,有些哀怨地说:“只怪我儿死得早,要是活到今日,哪里容得他来给我气受!”
罢了罢了,总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时候的闷葫芦长成了蛮牛,连他这做爹的在他面前也只能虚张声势。
自小待他不怎么样的嫡母,要求就不要过高了,只要他能念着名分给她该得的,说实话就很不错了。
初五这日,易园开门就接到了鹤卿送来的两只貂鼠,好蓬松厚实的一身毛,果然是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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