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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宁换了一身浅灰色的织锦直裰,内里贴了低调的天青色襕边,腰间只以浅金色宫绦束起,虽是合这赏花宴的,却到底没甚用心,只当是礼节过场,走完了便罢了。
倒是他这几个一路回来封了官职的小兄弟颇为雀跃,大抵是头回来这等交游宴饮,又是在这么一个山好水好的雅致别院里,觉得新鲜得很。
待送了贺礼,又在正房见过了燕王同王妃,梁国公同夫人便留下叙话,年轻小辈们自有侍从领着上后院去赏花饮酒,玩些年轻人的把戏。
父兄常说,燕王是个笑面虎,看着长眉白面桃花眼,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内里最是狡诈,笑眯眯地便将人引到了沟里去。
可这燕王见了他,反倒收了笑意,露出几分审视的姿态来。
这也不过须臾,快到竟宁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燕王一直是那副笑盈盈的神情。
他似乎是见了少年人这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只仍旧笑着,另唤了一个侍从给他带路,缓声道:
“这别院连着陛下的揽春园,小将军可要多逛一逛才是。”
待转过了前院,便是后头一径的山水游廊,烟柳画桥,移步换景,很有几分江南风光。
“赵公子,这便是别院了,王爷在那头的枕石亭和前面鸣琴阁设了果脯点心并茶水,沿路也有侍婢引路的,您只管自便就是。
“侍从自告退回前院知客去了,竟宁便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闲逛,见着女眷便躲到旁处去,生怕人家来搭话。
后院子里各个景致都以招隐诗典故命名,从中心的枕石亭看出去便能将大半园林尽收眼底。
他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致,只想回家练练枪法,便到了枕石亭想用些茶果。
亭子建在山石顶上,极少女眷愿意登这么高上来,自然也少公子陪行,此刻便只一个女子倚在栏边,水碧浅黄的春衫,膝上卧了一把桐琴正在调音,发出叮叮咚咚的轻灵声响。
“陛……”
他正想开口叫人,却发觉并非那人。
虽然长相轮廓一般无二,但他无来由地便知道这不是他想见的那个。
眼前这位更多些柔婉气质,不是她那样的……飞扬的明媚。
不过女子已经注意到他了,停了调音,抬首打量他片刻,细声笑道:“你就是赵小将军吧?和梁国公真是像。
阿姐的话,应当在那边。”
她执了宫扇遥遥一指,“阿姐不爱什么流觞曲水,大约在余津最上游,避着人的。”
少年被戳穿了心思,一时红了脸,忙跪下道,“多谢长公主指点。”
长公主不以为意,叫了个女史来:“月华,你带着赵小将军去,走条近路。”
“诺。”
女史福了福身,才又转过来对着竟宁,“请将军随奴来。”
春日烟柳飘飞,才三月间,叶荫还不太茂盛,只能虚虚地遮蔽些阳光。
风一吹,又是一树的销金缀玉,往水面上一洒,更是波色乍明,春水荡漾。
美则美矣,实在是……不太适合睡觉。
女帝拿了块帕子遮住眼皮,拽了盖毯躺在乌篷船上。
四周净是尚未长大的莲叶,稀稀疏疏地铺展开来,还不到花期最盛的时候。
原本她祝过了兄长生辰便要去了揽春园的,省得同那些借着赴宴来相看的年轻人们遇着,倒显得像是她不识时务。
只是燕王定要说今日有贵客,让她先在园内少留,好说歹说她才总算松口可以在余津渡口等,这样也可以直接撑船从余津走水路往揽春园里去。
也不知兄长又有什么把戏。
春日好眠,她拿手遮了眼,才在船头微微翻身,便听得有人顿住了脚步,以为是法兰切斯卡,便道,“我哥哥怎么说啊?”
女子慵懒地平躺在船上,发髻散开,两腿弯起,交迭在一处,颇有些隐士之姿。
这船虽造得比江南的乌篷船稍大稍深些,也不过能容两三人而已。
此刻她便占去了大半船身,稍一动便有微微的涟漪摇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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