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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一句多谢也没有的?”
道伦梯布一听,眼前这女子开口的刹那,分明就是那个一路在马背上跟自己斗嘴的恶妇,方才她转过来的婀娜形影立即烟消云散,于是终于抬起眼来,为自己愤愤不平。
“在心里谢过了,”
秦鉴澜伶牙俐齿,也不惯着这个话痨,随口呛了一句,“回答问题。”
“写啊,为啥不写,”
道伦梯布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咱们今天晚上在城里吃的那顿天香楼,味道特别好是不是?以后喊他们开到北疆,希望掌柜的别一赚到钱就欺客。
我……”
秦鉴澜双臂环抱在身前,突然截断他的话头,昂然追问:“你有准备好回信么?”
“没……什么回信?”
道伦梯布眉头一皱,“你当我是什么神仙,天天就坐在那给你写回信?”
秦鉴澜面上神色瞬间一沉,冷冷一哼,蓦地伸出双手,按在青衣公子的前襟上。
道伦梯布吓了一大跳,刚想摆手发力挣脱,心中当即生计,反而翻转手腕,一把抓住面前纤软的手掌。
他正欲油嘴滑舌,却没想到对面那人根本不接茬,足下生风,抬腿往他身上重重踹了一脚。
青衣公子吃痛,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口中恨恨地喊道:“你怎么毫无剡人好生之德!”
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泄了劲,登时暗叫大事不妙。
那女子已经伸手在他襟内,自两层衣衫间一探,双眼顿时烁起异光,呸地一声,旋手将两件轻飘飘的物事往地面上重重撂去。
薄薄的东西悠然飘落,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道伦梯布连忙俯身去抓,那姑娘眼疾手快,足尖一拨,两封信都到了她自己怀里。
她撕开封口,抽出一件,见到信纸只写了一半,又塞回去扔在道伦梯布身上,气冲冲地撕开另一封。
信纸飘将出来,被她揪掉一角,好生可怜。
卧房内灯影飘动,凝目望去,写得满满当当,字迹洒逸,一撇一捺,在场二人都相当熟悉。
秦鉴澜扫了一眼信纸,恶狠狠地抬头问:“你为什么帮他?”
道伦梯布哭丧着脸,手却在背后拉上房门,向前走了几步,才老大不愿意地回答:“秦姑娘,都是他逼我。”
见到灯影之下,她的脸色明暗不定,又大着胆子低声说道:“倘若不是贺子衿执意要使这调转之计,一定跟你保持通信,我也不能及时赶到涿山寨了。”
秦鉴澜手中两张信纸,满满当当,正是贺子衿的字迹。
想那天元宵宫宴,玄衣人坐在绚烂的花灯下,醺醺然地向她傻笑,一面从身旁拈来一盏花灯,说是让她猜谜,只一意向她展示自己出乎其神的画技。
以及一行既笔力遒劲,又神意洒逸的墨水小字:爱妻秦鉴澜。
“我哪里担当得起那两个字了?”
她忿忿地低语,不顾道伦梯布的疑惑目光,又举起手中信纸来。
见到上面只是絮絮地写着些礼貌的话语,无非是问她身体怎样啦、沿途可有看见些奇绝的风景,涿下城有家天香楼还不赖之类的,全是以道伦梯布的口吻,洋洋洒洒地扯了两大面,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随手将信纸塞进了袄子的衣襟里。
随即转念一想:我怎么竟然会感到失望?当即料定他原想假借道伦梯布之手与她通信,写信自然要模仿道伦梯布话痨的口吻了,却始料未及,道伦梯布大概是懒得誊抄,原本准备寄到寻月客栈的回信,青衣人的笔迹在第一面纸上才写了一小半,堪堪露馅。
道伦梯布低头看了一眼,奇道:“诶,你真是不讲道理。
他明明救了你,你还气得双颊通红……”
却再次被打断,面色顷刻一凛,就此打住。
隔着一道房门和墙壁,乐声飘飘,竟从隔壁卧房传入。
道伦梯布生在宿州,长在北疆,又怎会听不出,那乐声正是《搏狼赋》,只是与自幼听闻的略有不同,真真切切地从隔壁飘来。
秦鉴澜哼了一声,抬头横他一眼,道:“亏我对你知无不言,你却和他联手骗我,我先去隔壁看望李玄晏,再来找你算账!”
婀娜身形一拧,涨红的面颊低在阴影中,径自夺门而出。
砰的一声,令道伦梯布咋舌,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手摸着后脑勺慢慢醒味,最后竟苦笑着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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