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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表哥陈老板个子不高,略微有些胖,是个一团和气的生意人。
听秀燕说,他跟博延一起做药材生意,他出货,博延出钱,就差打通运输的门路,就好把药材贩到北面去。
秀燕带着她那两个皮猴子,还有一个娘家侄女,每天同我和谨芳一起逛逛茶楼,听听戏文,似乎很惬意。
我知道秀燕是扔下了家里的许多事来招待我,对她恐怕也是种暂时的解脱。
没想到的是连陈老板也对我极其客气,鞍前马后还帮了不少忙。
最后要走之前的那天,秀燕说有一个什么当地豪绅的梁老太太做寿,因和陈老板连着点远亲,秀燕原来也是要去拜会的,就劝我一起去吃席看戏。
我拒绝说:“我又不认识那位老太太,去做什么,还是留在家里打点行装吧。”
秀燕满心失望,停了停郁郁说:“那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里陪你。”
陈老板在一旁圆脸一皱,叱道:“胡闹。
今天所有有头脸的太太都要去,你怎好不去!
生意上人情往来不指望你帮忙,你多少不要给我拖后腿就好。”
博延也在一旁,低头不做声,仿佛入神地想着什么事。
我一看这情形,连忙改口:“要不我也去,在家也是无聊,倒是可以去寿宴上看看今天会演哪出戏。”
梁家是永平的大户,宅子虽没有傅宅大气恢弘,却因着近年来生意做得发达,把府邸修葺一新,古董装饰摆得富丽堂皇,府上夫人小姐的衣着服饰都比傅家都更精致时髦一些。
梁老太太七十大寿,排面也是摆得十足,水榭上堪堪摆了二十几桌席面,还请来省城的小妙仙到台上唱戏,唱的是一出《五女拜寿》。
我不大爱这些热闹的唱段,看得有些昏昏欲睡,秀燕也自有她的忙碌,围在几个太太身边同一位贵妇人模样的人说话。
正百无聊赖间,有个老妈子模样人走过来,附在我耳边说:“前面傅先生传话过来,请孙姨太移步前面小花厅,傅先生有些事交代。”
我不知道傅博延要交代什么事,只跟着那个老妈子出了门。
穿过长廊,路过一片潇湘竹,小花厅就在前面。
屋顶上的雪还没有化尽,檐下升起红灯笼,花厅里灯光黯淡,也看不出有没有人,倒是有人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菜。
院子里的腊梅还留着残雪,香气沁人心脾。
有个人影背着手正在灯下赏梅,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丝绸马褂,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到脑后,嘴角抿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目光淡淡落在我身上。
虽是和以前西服笔挺的样子十分不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博延在省城经常趋奉的章先生。
章先生看见我,带点讶异地叫了一声:“傅太太。”
我心头一惊,强压下不安,点头打招呼:“我不晓得章先生在这里赏梅,打扰了。
博延刚才传话,让佣人带我来花厅找他。”
那个老妈子早不知跑去了哪里,四下里也没有旁人。
我发现自己同章先生落了单,心里才回过味道来。
章先生一笑,说:“博延似乎还没有来,傅太太不如在这里等他一等。”
我虽觉得这情形不对,但不好得罪他,想起方才章先生脸上的讶异似乎也不像是假装,心里期盼博延也许真的会来,而且酒菜摆在花园里,章先生也不能如何,就在桌边坐下,找了话同他闲聊拖时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章先生,您可是也同梁家相熟?”
章先生坐在我对面,抿着嘴角,一脸深邃的笑意:“梁家是我舅家,我自然熟得很。
前面熟人太多,我才躲到这里来,倒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傅太太。”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两秒钟,最后凝在我脸上,又说:“傅太太这一两年间不见,倒是丰采不减当年。”
为了秀燕的脸面,我今天来赴宴时是着意打扮过的,描眉画黛,一身烟紫暗花的簇新旗袍,白色狐皮披肩,把最值钱的东西都穿在了身上,现在只恨是穿得太隆重了些。
章先生给我倒酒,我哪里敢喝,找了个藉口推脱掉。
他倒根本不劝,只是沉着地一笑,好像心底一片了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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