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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怎么又扯上小隐了,当心他听见。”
戚隐立在廊下发了会儿呆,默默走进跨院。
雨潇潇地下,江南的雨一向是这样,不大,但绵密,永远下不完似的。
老太太也已经起了,靠在醉翁椅上绣花儿。
恁大年纪的人儿了,头发白了大片,早年过得太辛苦,脸晒成赭黄色,加上满脸细细的皱纹,像风干的红薯片。
老太太是个清淡的女人,对谁都不亲近,也不很插手家务事儿,只日日绣一些手帕子,聊以补贴家用。
他虽然和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却也跟着姚小山叫祖母。
前院的骂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戚隐不知道老太太听没听见,尴尬地想要去后门外待着。
老太太仰起头看了戚隐一眼,冲他招招手,拍了拍旁边的马扎。
戚隐坐过去,老太太佝着腰进屋拿了个螺钿盒子出来,放在戚隐手里。
“祖母?”
戚隐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叠银钞,戚隐怔了一下,不解地望向老人。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向他,“我攒了好些年,算起来起码有五两了,请媒人、置办一点金银头面、办酒席,应当勉强够用。
你省着点儿花,将来养娃娃可要花不少钱呐。”
戚隐还是愣愣的。
“隔街的小凤仙,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老人冲他眨眨眼。
戚隐的脸登时红了,急得话儿都说不明白了,“……您,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低下头绣花儿,细细的银针戳进布面,“每回买药你都抢着去,老婆子我好奇,上回去看了一眼。
嗯,长得不错,屁股也大,好生养的相貌。”
戚隐的脸红得能滴血,结结巴巴地说:“人也好,可温柔了,一看就贤惠。”
老太太乜斜着眼睛瞧他,“还没娶进门呢,就学会帮媳妇儿说话了。”
戚隐想说没有,老太太笑着推了推他,“行了,好生藏起来,别让你姨知道。
去吧。”
他用力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回前院,刚巧看见门口来了客,乌帽团领衫子,似乎是官驿的驿差。
小姨从上房出来笑笑嚷嚷地迎客,戚隐连忙脚下拐了个弯儿回到跨院,老太太指指后门,戚隐会意,跨出门槛关上门,蹲在石狮子下面。
他要等小姨回屋了再回去,免得让她发现。
他紧紧抱着那个书册大的小盒子,夏天,下了雨也有点儿冷,可心却是暖的。
他想起小时候老太太常常带他去二里外的集市买菜,丁点儿大的小人儿拉着老人的手,肘弯里挎一个篮子,见了谁都问声好。
有一回他不小心和老太太走散了,抱着篮子站在牌坊底下等,幸好因为他平常嘴甜的缘故,路人认得他,把他引回了家。
他对着水洼里的自己笑了笑,小姨不喜欢他不打紧,他还有祖母,还有凤仙。
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他身边,黑发黑衣,都湿透了,肩膀上蹲了一只肥肥的黑猫,毛上滴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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