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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了,明天这时候再来。”
她说。
于曼颐将角落的蜡烛再度捧到手心里,沿梯摇摇晃晃往地窖外面爬。
马上就要推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压得很低的男声:“你叫什么?”
她回过头,也将声音压低:“我叫于曼颐。”
说完,她便推开了地窖的门。
清朗月光一瞬洒入地窖,替代了烛火。
但随着于曼颐的离去,月光和烛光,都从宋麒的视线里消失了。
*
于曼颐的生活规律彻底被打破了,连表哥的到来也未曾如此剧烈地影响过她。
她要赶在天蒙蒙亮时苏醒,将昨晚送饭的碗洗好,归于厨房原位,以免那位总在监察下人偷盗器具的管家觉出异样。
然后她去吃早饭,将一颗鸡蛋藏入袖口。
白天家里人少,她时不时绕去厨房,寻找那种无法计量,又无人看管的菜饭。
晚饭时人多,能拿的食物也有限,她须得打起精神,见缝插针地动手。
最后的最后,她还得打上一壶水,借着口渴的名义拎回闺房。
她在众人入睡后去找他,坐在他身边,从谨慎言辞到控制不住的说话——于曼颐惊奇地发现,她所捡来的男人,是宅院中第一个愿意听她长篇大论的人。
她在某个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就如同开闸洪水,要将她十六年来压在心中的琐碎都倾倒给他。
她无法确定宋麒是否对她无穷无尽的唠叨感到厌烦,就如同三叔厌烦枕边的三妈。
他伤了嗓子,话很少,但对她的每一段发言都有该有的回应,即便这回应只是“嗯”
,“好”
,和“的确”
。
例如昨日于曼颐问他自己是否话太多,他叹了口气,说:“的确。”
于曼颐有些生气,抱着两只空碗回了房间,准备今日替他少拿些吃的,再让他多饿一会儿,意识到她的重要性。
她还没来得及践行这一想法,三妈就替她打消了午饭后去厨房捡漏的可能。
她坐下时就觉得三妈有话要说,等到整顿饭吃完,她终于把她叫到身边,让她回房间换身出门的衣裳。
于曼颐很惊讶,她要出门了,还是由三妈带着?
虽说这只是十天来的第二次,但这在于曼颐的人生中,也算的上十分高频率的外出了,只是第一次是背着家里人而已。
她在换衣裳的路上反复思考三妈带她出门的原因,心中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三妈知道她带人回来了,她要带她去游家认错。
于曼颐怀揣着恐惧上楼,换衣,梳头,最后磨磨蹭蹭地站到三妈房间门口。
她也换了身衣裳,比平日鲜亮,样子也比平时年轻。
她朝于曼颐笑了笑,在她前面下楼。
于曼颐摸不透这笑容背后的含义,只能心惊胆战地跟着。
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侯了两位黄包车夫。
这是于曼颐第一次坐黄包车,以往和二叔出门都是马车和轿。
她双腿并着坐在车上,发现黄包车跑起来时十分顺滑,并无轿子和马车的颠簸。
车也是敞开的,她侧过身扶着扶手,能看见路旁叫卖的商户,来往的人,绍兴城随处可见的河流与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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