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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女子随口插问一句,说话间,人已立直,从阴影后显身而出,接着便朝里走去,披风的下摆露出一圈刺绣着宝相花纹的郁金裙,那裙摆随她步履而动,烁出点点的金光。
荣老嬷没立刻回话,先望向那老女官。
曹女官早将女子方才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收入眼内,又听她插话,心中自是不悦,却也只是背对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荣老嬷赶忙向着女子赔笑行礼:“回娘子的话,真人称他可筑坛设阵,到时请了小娘子入阵,四围熏烧驱邪神木,过九九八十一个时辰,病祟必退——”
“哦。”
女子点了点头,“那么,你方才讲的前次呢,用的又是何法?”
“前次只以神香熏喉而已。
真人讲那神香请自南海广利王,是以广利王所赠之骇鸡犀入的药,寻常病祟无不退散。
奈何此次加害小娘子的脏物太过邪祟,故功效不显……”
女子停在少女身畔,目光略扫,便停落在了她的颈项之上。
少女的颈上布着点点针痕,色浓淡不一,或暗紫,或呈红色。
她罩一件短帔,将领襟刻意立高了些,显是不愿叫人看见了,但又怎逃得过这女子的眼。
不但如此,她咽喉周围的一片颈肤更是红肿了起来,显是火燎之伤。
察觉到了女子的注目,少女抬面,向她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老嬷顺着女子目光偷瞟一眼,忙再辩解:“娘子千万莫误会!
此并非老奴强行所为,是小娘子她自己愿意的!”
女子名字唤作瑟瑟,是家主的义女,这些年间,她充当两地信使,一年里总有一两次往返,在此管事的这个荣老嬷,对她自然不会陌生。
风闻她近年颇得家主倚重,荣老嬷虽向来以老女官马首是瞻,但对她也不敢过于开罪。
女子听到,唇角微牵,含笑点了点头。
荣老嬷见她露笑,心内一松,便喜滋滋又道:“如此便烦请瑟瑟娘子回去后禀告家主,请家主放心,老奴无时不刻,将家主的吩咐牢记在心——”
“啪!”
忽然,脆亮的一道掴耳之声响起,惹得门外正屏息静候的仆妇侍女一惊,转目偷看。
原来是那荣老嬷示好的话未说完,便被瑟瑟娘子兜头下来的一个巴掌截断了。
荣老嬷愕然抬脸,见她已然变色,方才的一抹笑意,转眼化为了冷厉。
“好个将家主吩咐牢记在心,老狗奴!
家主可曾吩咐你如此酷待小娘子?我是看着她大的,她什么性情,我不清楚?她只恨不能开口说话,叫家主担忧,但凡能叫她病愈,你便开口要她割肉你吃,她也是心甘情愿!”
“只管自己邀功,便什么都敢往她身上用!
一巴掌而已,叫你长个记性。”
瑟瑟娘子丝毫不留情面,隐威逼人。
为治这莫名的哑疾,在这少女的身上,不知已是试过天下多少药灸。
然而十年了,她的失声症始终不见好转。
此处知晓少女身份的人并不多,这荣老嬷是当中的一个。
从前也就罢了,服侍得也算用心,然而自少女及笄之后,这一两年间,家主虽自己不曾亲自到来,瑟瑟娘子却比从前来得频繁,虽未明说,但谁都知道,她是家主所派,如此频繁到来,只表明一件事,家主对小娘子治病不力一事越来越感焦虑与不满。
不止如此,这一年来,荣老嬷更是数次收到那曹姓老女官的指示,只要死不了人,便可大胆去治。
老女官乃家主身边最为信靠的老人,她敢如此发话,自是有缘故的。
荣老嬷又吃定少女自己也是治病心切,哪怕送去再苦的药,施加再痛的针,从来眉都不皱一下,一概是受下的,故胆子越来越大,非但没了从前的侍奉之心,还渐怨怪少女无用,累自己在家主面前不能露脸立功,手段便日益虎狼起来,确如那瑟瑟所言,什么都敢往少女身上用了。
心思被人道破,又当着众多下人之面受了如此耻辱,荣老嬷吃了巴掌的半脸登时烧得火辣辣的,半是疼痛,半也是羞惭的缘故。
捂脸醒神过来,还待争辩,又发觉老女官的脸色只变得愈发难看了几分,对瑟瑟娘子当着她面做出的此等张狂举动,始终不曾出声半句。
此二人如今在家主面前的地位,已是显而易见了。
荣老嬷不敢再顶撞,讪讪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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