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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与沈老夫人攀亲戚,便是为了顺理成章从肩舆上下来,否则他在高处,又有帷幔遮着,着实不便观瞻。
他计划得颇为缜密,奈何沈氏丝毫不能领会他的苦心,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曾抬一抬眼皮。
尉迟越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难题。
他相貌俊美,又是天皇贵胄,走到哪里都能引发女子争相观睹,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八岁孩童,见了他总不免多看几眼,便是害羞或胆小,不敢逾礼盯着看,也必要偷偷瞟上几眼。
偏这沈氏是个例外。
尉迟越寻思着,从她那里望过来,恐怕只能看到他袍裾——她总不能看着袍裾便对他一见倾心吧。
而此时沈宜秋正瞅着他的袍脚。
这是一件紫色的樗蒲绫襕衫,下摆上用银泥绘出群山,再以金绿线相交,绣出苍松翠柏,襕衫以外,又罩了层如云似雾的烟色纱縠袍子,广袖一直垂至膝下。
沈宜秋略微掀起眼皮,便见男人修长手指间还捏了一把玉骨折扇。
她不禁暗自称奇,上辈子尉迟越衣饰上向来漫不经心,除了朝会或郊祭之类的场合会穿公服、朝服,其余时候几乎总是穿深色窄袖骑装,足蹬乌皮靴,腰围蹀躞带,怎么方便怎么来,一年四季都差不多。
也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风,这厮竟也学那些五陵少年、贵游纨绔,打扮得像只开屏孔雀。
她心念一转,忽然恍然大悟。
是了,何婉蕙那几年时常入宫陪伴郭贤妃,他穿得如此风骚来后宫,多半是去会他表妹。
尉迟越哪知她心里所想,他昨日特地宿在紫宸宫侧殿,为的便是今晨的“偶遇”
,计划得万无一失,谁知在最后一步上折戟。
他大费周章,自不甘心就此离开,对沈老夫人道:“孤正要去向母后问安,既是同路,不妨同行。”
沈宜秋头皮一麻,这还没完了?不禁深恨出门前没占上一卦。
不过她先时还有些疑虑,生怕尉迟越与她一样是死而复生,听了这话倒是放下心来。
上辈子最后那几年,他们俩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尉迟越记得前尘往事,恐怕远远见了她就会绕道走,哪里会邀他们同行。
太子殿下发了话,沈家祖孙自不能违拗,三人重新坐上肩舆和步辇,带着一干随从,向着皇后所居的甘露殿行去。
张皇后已知沈家祖孙要来拜谒,已等候在殿中,谁知太子也一起来了。
张皇后狐疑地看了看玉树临风的儿子,按捺下心中疑问,叫宫人请沈家祖孙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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