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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洛阳城外,细雨绵密,扑簌簌坠下。
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黑瓦城墙下,一对主仆站在马车前头不远处。
身披兰苕斗篷的女郎翘首以盼,后头的婢女撑着一把油纸骨伞,轻声道:“天寒,娘子体虚,不若先往马车里坐个片刻。”
越青雨摇头,将兜帽压低了些,堪堪露出含烟拢雾的眼睛,遥遥往远方看去,道:“十一年不见阿母,我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合璧,你说,为何阿父阿母,从没来洛阳看过我呢?”
少女眨了眨眼,悄悄叹了一息。
合璧颇感心酸,却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娘子,只好道:“郎主常待在族学,女君掌阖府中馈,教养两位郎君,便都忙了些。”
这话,便连她自己都骗不过,何况是自小聪慧的娘子?
娘子自幼活泼爱动,生的又漂亮,虽不得女君宠爱,上头的两个哥哥却是喜欢得很,次次从族学归来,都要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府。
郎主严肃,对两位郎君都是动辄家法,比之此,对娘子算得上是慈和。
自来洛阳,娘子夜夜难以入眠,从哭着闹着要回家,到沉默的一句话也不愿说,再变得日日挂着笑。
再大些,宫中派了严苛的嬷嬷,教养她礼仪规矩,挨了无数戒尺,跪了数夜外院。
到如今,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有不精,成了所谓的‘世家贵女’。
可她的性命却始终悬在刀尖上,昨夜娘子从殿中出来,脖颈上的血迹入目惊心,脸色更是惨白之至。
合璧扪心自问,若她是娘子,定当怨极了郎主和女君。
但娘子笑了,声音很轻:“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下,远处便行来一辆马车,前头跟着府兵,挂着一面高高的古翠旗帜,上头写着金边描绘的‘越’字。
合璧一喜,“是女君!”
越青雨忽然百感交集,心里的胆怯冒了头。
十年有多久?久到足够让一个幼女长成亭亭玉立的女郎,也足够,淡化所有感情。
然她孤身多年,终于要见到生身母亲了,心中还是有那么点隐晦的期望,那点子担忧不足以掩盖她心中的期待。
尤其是经历过昨夜的生死关头后。
心绪几变,越青雨拽了拽斗篷,遮住脖颈上的纱布,不愿让阿母瞧见她的伤口,随后摘下了兜帽,弯了弯唇,几次调整自己的笑容。
却见那辆马车径自从她身侧走过,竟没有一丝停顿。
经过时,里头的欢声笑语传到她耳畔,微起的风将帷幔掀了个角,年轻女郎勾了勾唇,睨了她一眼。
越青雨怔住。
合璧眉心一跳,连忙道:“女君定是没认出来娘子。”
不等越青雨说话,有府兵驾马往这边来,拉了缰绳下来,对她行了个礼。
“女公子见谅,九娘子身子不适,女君先进城为她瞧病了,待回越府再同娘子一叙。”
越青雨强撑着笑意(),道:无事。
待府兵去后?()?[(),合璧愠怒:“十一年不见,女君竟为九娘子那不痛不痒的病无视娘子,停也未停。”
九娘子自小身子骨结实,且司州到此,昼夜三日,若有重病,怎会耽误到今日?
越青雨眼前忽白,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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