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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医生马扎给周金枝打了一针,就开始收拾药箱埋怨张汉东说:“你妈高烧40度,发高烧还让她走了几十里路,真是不要命了,我给她打了退烧针,等醒了再吃颗退烧药,下午烧退了就没大碍了。”
彩凤和张汉东两人都眼睛通红。
马扎顿了顿又看向门外的人大声说:“她病得很重,身体又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干重活。”
他是在向外面的人通报周金枝的病情。
外面站着张泥鳅和另外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默默把烟袋递过来,马扎推开说:“支书老哥,烟就不抽了我得赶紧走,马家沟还有个生病的等我去看呢。”
张汉东对支书说:“我妈病成这样没法再出河工,不如这样吧,让我姐在家照顾她,我代我妈去吧。”
支书张青山吧嗒吧嗒抽着烟半天没说话。
张泥鳅没好气地说:“小屁孩你胡说什么,河工必须满十八岁才能去,你才十六出事了怎么办,青山哥,上河工的规矩是每家去一个人,彩凤娘俩虽然回来了,可是他家大黑还在工地,老嫂子不能去就别去了吧。”
张汉东的爹张庆海不在家,这个家有事他总会主动出来关照,这似乎才是关心的原因,不是张汉东以为的那样。
张青山磕掉了烟灰站起来说:“河工是按土方算的,少两个人,进度就跟不上,全村可能都要晚回来,到时候村里人说闲话怎么办。”
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双眼很平静,说话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纯粹摆事实讲道理。
可就是这样的话,却给张汉东不小的压力。
上河工是无偿的而且活很重,从来都是强行摊派制,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人多的甚至要抓阄,像张汉东他们家,自愿去三个人的根本没有。
张汉东说:“还是我去吧,不能因为我们耽误村里河工的进度,我说我十八不就行了,只要村里人不说,难道还有人能查出来我多大?”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证,确实没法查。
张泥鳅生气地说:“我们在商量呢,你逞什么能,十六岁的孩子身体还没长成人,河工活那么重,两天就能把你累趴下,你以后干活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用现在赶着去送死。”
虽然是个毒舌,可话里话外都在为他们这个家出头。
“那叔你们说怎么办?我妈不能去,我姐要在家照顾她,我不够年纪又不能去......”
问出这种话其实不是张汉东的本意,这样说实际上是把难题抛给张泥鳅,撩拨他替自己出头,他年纪不够,在村里说话没人听,只能这样办。
张青山是个老狐狸,听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用意。
张泥鳅却不管那么多小心思,情绪果然被张汉东煽动了,大声对张青山吼道:
“我的支书哥,上河工难道非要逼人家出人命不可?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又疯得疯傻的傻,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死绝了才甘心?村里谁要是说闲话,到时候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良心。”
他说话十分正直,张汉东听得却又走神了,他不是那种人吧?
僵持了很久,张青山终于松口了说:“行吧,下次村里送粮食的时候,每人多给两斤,公社那边检查的时候,我交代大家一声。”
他说完叹了口气走出门,
张汉东在身后大声说:“叔,谢谢你了,我家的事连累大家了,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大家的。”
张青山没理他也没回头,倒是张泥鳅松了口气教训张汉东说:“你逞什么能?不是我拦着,他真能让你上河工去,那活是说着玩的,去了能要了你的小命,小东西真是不知厉害。”
张汉东前面对他的所有怀疑烟消云散,马上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张泥鳅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行了你今天没犯傻就行,你娘为了你们几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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