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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宝川寺搬到碧仙殿的这几日,韩嬷嬷已经刻意帮助萧月音重新适应身份了,其中便有引她习惯被前呼后拥、食山珍海味,不可为不用心。
只是今日大约是因了这遇袭的变故,萧月音尚惊魂未定,此时当着绿颐的面也不愿意改变初衷,也算是人之常情。
不过韩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知晓这姑娘看似温和柔顺,实则自己拿定的主意轻易不会更改,眼下也正垂首小口小口吞咽着枣糕,并未对她的肺腑之言回应半点。
因着遇袭和休整耽误了两个多时辰,和亲队伍到达冀州时,已是戌时初刻。
冀州原为大周北境要塞,两个月之前,漠北铁骑突然发动奇袭,冀州守将潘素御敌不利,短短一夜内便失了城池。
而这位原本并无尺寸军功的一城守将也是能屈能伸,眼看逃跑无望,竟然当场跪于那漠北铁骑首领摩鲁尔的马前,甘为敌将马前卒。
不仅如此,他还施毒计,将从并州赶来支援的小将卢据诱杀,以卢据项上人头,做了投降漠北的投名状。
卢据出自萧月音生母卢皇后的母族卢氏,卢氏族人多擅舞文弄墨,难得有卢据这样异禀的将才。
可惜,卢据少年得志难免刚愎,大意中计,就这样死在了背叛大周的小人手中。
而卢据实为萧月音表兄,虽与他从未谋面,可想到其惨死此地,萧月音来到如今已完全成了漠北地盘的冀州,坐在那敌首摩鲁尔早已重新规整、为迎接裴彦苏一行的行馆之中,仍是心有余悸。
不过显然,这冀州也主动将麻烦找了上来——就在韩嬷嬷、隋嬷嬷等指挥着其他宫婢为公主殿下打点起居时,摩鲁尔派了人来报,说是裴彦苏的二兄长车稚粥王子也刚到了冀州,同宿行馆,第一时间请了自己这尚未认祖归宗的幼弟裴彦苏和她这来自大周的永安公主,宴饮一番。
通报时裴彦苏业已同意了,萧月音不想早早予人口实,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赴宴。
四方的宴会厅里已然落座了几人,她稍稍环视,只认识裴彦苏,那坐于上首的绿眸瘦汉先大笑一声:
“永安公主的艳名,早就传遍了漠北。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我这个幼弟赫弥舒,回来我漠北认祖归宗,也要带着。”
此人言语轻浮,既称裴彦苏为“幼弟”
,那定然是漠北王廷的二王子车稚粥了。
而坐在车稚粥右下的精壮中年,也站了起来,向萧月音道:
“摩鲁尔见过永安公主。”
摩鲁尔占领周地冀州、又是害自己表兄惨死的间接凶手,萧月音此时拿不出任何好脸色应对,只从鼻子里“嗯”
了一声,便径自走到了裴彦苏的身旁,施施然坐下。
又听那车稚粥一声尖利长笑,似乎早已料到她如此反应,嘲道:
“大周皇帝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脾气再大长得再美也没用,战败城破了,不还是只能用你来换取苟安?我看你们汉人婆娘一个个瘦成竹竿,到了漠北,还不是大风一吹就倒?”
萧月音把手心都掐痛了。
“冀州才归我父王不到两月,这边的吃食也都还是你们汉人那套穷讲究,”
车稚粥继续口出狂言:
“这次父王特意让我过来接你们,也给你们带了不少漠北草原的好东西,你们可要好生享用。”
指的便是摆在裴彦苏和萧月音桌案上的几盘大肉,坨坨比萧月音的脸还要大,细看全是血丝,还隐隐有腥气扑鼻,粗犷至极。
若今日坐在此处的是萧月桢倒也罢了,这些物什起不到任何震慑之用,因为生肉虽恐怖,可萧月桢锦衣玉食惯了,这样的稀奇食物也吃过不少次;
可是萧月音却彻底犯了难——
自小吃斋茹素,她连鸡鸭等细脍都几乎难以下咽,若是骤然强行吃下这带血的生肉,恐怕要当众失态,便又平白给车稚粥等人送了笑柄。
沉吟间,她目光移到了身旁的裴彦苏脸上。
裴彦苏却是剑眉微蹙,那双墨绿的眸子,似乎也盈着几分疑惑:
“微臣记得,上次端午宫宴时,公主可是率先食了两盘这样的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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