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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纳直起身,脱掉外套。
这座废弃的房子没有供暖,地板冰冷,灰尘粘在他们汗淋淋的身体上,手指抹过就留下灰黑色的痕迹。
沉默缓缓涌动,像紧贴着地面爬行的冻雾,最后被莱纳干哑的低叫打破,接着是间歇的呜咽,他仰起头,紧闭着眼睛。
安德烈双手扶着他的腰,抓紧,把他往下按。
长裤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莱纳光裸的皮肤,他的膝盖和小腿也沾满了灰尘。
尘埃就像柏林本身的碎片,哪里都是,无论如何躲不开。
录音机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所有指示灯都关着。
第二十六章
寂静重新淌进四面墙之间。
安德烈和莱纳站起来,好像两个结束比赛的拳击手,恢复了礼貌,互相拉开距离,整理衣服,扶起翻倒的椅子,在心里计算比分。
圆盘录音带一张叠着一张,躺在冷掉的茶旁边。
除了脸上多出来的细小伤口和瘀青,没有其他迹象表明刚才发生过什么。
莱纳抚平外套翻领的皱褶,他的毛衣被扯出一道从领口到肩膀的裂口,但是藏在外套下面,没人会留意到。
“这些。”
莱纳看了一眼录音带,“应该不够给我买一本离开德国的护照。”
安德烈点点头,没有费心否认,“我们需要一条更大的鱼,才能和军情六处谈条件。”
“多大?”
安德烈打了个手势,拉扯一条不存在的丝线,“比如,科里亚那种尺寸。”
莱纳呼了一口气,皱着眉,用力擦拭手腕内侧灰尘和汗留下的痕迹,“你知道我做不到。”
“如果我们——”
“没有如果,也没有‘我们’。
我拒绝参与你想出来的任何计划。”
莱纳把袖子拉回原处,遮住手腕,交抱起双臂,一个介于挑衅和自我防卫之间的动作,“如果你需要工具,那就找别人。”
安德烈没有对此发表意见,着手收拾录音带,逐一把它们放进纸盒里,写上编号。
莱纳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提出反驳意见,同时在脑海里编织驳倒上述意见的理由。
但牧羊人没有再提起大鱼的话题,他把录音带全部装进一个印着网球俱乐部标志的旅行包里,打开门,径直离开了这个散发着油墨和旧纸张气味的房间,甚至没有看莱纳一眼。
后者没有选择,只能匆匆跟出去,走廊长而黑暗,他的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勉强辨认出物件的轮廓,还有左右两边的空房间,一些门锁着,一些没有,偶尔一扇破碎的窗户透入形状不规则的光斑。
墙上似乎画着些什么,也可能是有花纹的墙纸,看不清楚。
这个他原本以为是空置商店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像商店了,更接近废弃的大宅,曾经属于某一户被战争吞噬了的富足人家。
毫无预兆地,莱纳撞上了安德烈,情报官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背后是洞穴般的阴影,一个大厅,天花板塌了一小块,微弱的月光照出了拼花地板和一截弯曲的木楼梯,除此之外的一概看不清楚。
安德烈取出布条,重新蒙上莱纳的眼睛,年轻人并没有反抗,顺从地站着,略微偏过头,让安德烈绑紧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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